11月16日，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宣布，暫停對“北溪-2”項目天然氣運營商資格認證程序。對此，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17日回應，俄方相信德國監管機構暫停“北溪-2”天然氣運營商資格認證一事并非政治操弄，俄方企業已做好準備，以滿足所有法律要求，爭取項目盡快啟動。從動工之日起就波折不斷的“北溪-2”項目，即使完工，卻似乎離正式通氣還有一條艱難的路要走。那么，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此次暫停“北溪-2”項目的認證究竟為何？其中受到了哪些因素的作用？此舉又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北溪-2”項目的前路究竟如何？

一、事出有因還是緩兵之計？

德國聯邦經濟和能源部表示，德國聯邦管理局暫停“北溪-2”天然氣運營商資格認證的決定是出于監管需要。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在其官網上發布聲明表示，只有北溪2管道運營商的組織方式符合德國法律，它的運營商資質才會得到認證。官網顯示，申請該管道獨立運營商資質的公司為“北溪-2股份公司”（Nord Stream2），總部位于瑞士。 目前該公司已經決定不改變其法律形式，而是根據德國法律在德國境內成立一家子公司，負責管道德國部分的運營。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還在聲明中表示，只有當主要的資產和人員轉移到子公司，并且該子公司重新提交完整的申請認證的文件時，認證程序的審核才會重啟。而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的決議草案也將在之后提交到歐盟委員會進行進一步審核。

事實上，“北溪-2”項目運營公司與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在此之前就已有爭端。在今年8月底，德國杜賽爾多夫地方高等法院曾駁回了一起“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運營公司對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的訴訟。訴訟的爭議點源自于歐盟委員會于2019年5月正式生效的一條法令。德國聯邦管理局認為，2019年5月“北溪-2”項目尚未完工，因此應按照歐盟的規定對其進行監管，分拆天然氣的生產、運輸和銷售等業務。而“北溪-2”項目運營方則認為，在2019年5月前，該項目管道已經鋪設了數百公里，且投資數額巨大，從經濟角度看，項目建設已經完成。因此應當按照規定豁免于歐盟的監管法令。

從上述兩件事中可以看出，歐盟對于“北溪-2”項目一直都在加強監管，而德國對于該項目也一直采取著審慎的態度。如此，我們再回過頭來看此次暫停認證程序的事件，不難看出其中可能不僅僅是法律層面的原因，而是受到德國國內國外的多種因素的影響。

從德國國內方面來看，德國三黨剛剛完成組閣談判。據《金融時報》11月24日的報道，德國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在經過近兩個月的緊張談判后，最終就組建新政府達成協議。而社民黨總理候選人朔爾茨也將接替默克爾，成為德國新任總理。三黨之中，綠黨和自民黨此前對于“北溪-2”項目就多有批評之詞。這一點從他們對于暫停“北溪-2”天然氣運營商資格認證程度的反應也可窺得一二。綠黨聯邦議院黨團副主席克里舍爾對暫停審批該項目表示支持，強調該管道項目并不是“必須”的。因此不排除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此舉是緩兵之計，等待新政府對于“北溪-2”項目的態度。從此前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關于暫停“北溪-2”項目的聲明中可以看出，認證程序需要耗費數月的時間。屆時德國新政府成員完全確立，對于各項事務的管理進入正軌，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完全可以參考新政府的態度對認證做出明確的決定。

從國際形勢方面來看，近期波蘭和白俄羅斯之間的難民爭端鬧得沸沸揚揚，可能也為此次的暫停認證程序事件添了一把火。近期，數量眾多的難民聚集在了波蘭和白俄羅斯的邊境，試圖從白俄羅斯進入波蘭等歐盟國家。而據英國《衛報》報道，在顯示白波邊境畫面的視頻中，一些難民高呼“德國”，顯然這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地。對此，波蘭等國在邊境派重兵嚴防死守，并指責白俄羅斯是故意引誘中東難民從白俄羅斯入境歐盟國家，以此來報復歐盟在今年6月份由于對于白俄羅斯的經濟制裁。而對于在今年11月初剛和白俄羅斯簽署了“俄白聯盟國家一體化法令”的俄羅斯，此時德國暫停“北溪-2”項目的認證程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對白俄羅斯和俄羅斯的一種施壓。然而，來而不往非禮也！就在德國暫停認證程序的第二天，也就是11月17日，白俄羅斯就宣布，需要對從俄羅斯向歐洲多國輸送原油的“友誼”管道白俄羅斯段進行“臨時維修”，因此將暫時關閉輸油管道，并稱維修工作將需要三天時間。這條名為“友誼”的管道也不失為俄白歐三方“友誼”的見證。

圖為正在實施維修的“友誼”管道（來源：https://www.rt.com/russia/540509-belarus-closure-pipeline-oil-europe/ ）

二、“瑟瑟發抖”的歐洲

就在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宣布暫停“北溪-2”項目天然氣運營商資格認證程序的當天，歐洲天然氣價格應聲上漲，天然氣期貨價格已經逼近今年10月歐洲天然氣期貨價格的最高位。顯然，提及暫停認證所帶來的影響，首當其沖的就是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歐洲民眾。在今年歐洲天然氣庫存本就不足的情況之下，若是北溪2號管道的開通出現新的延期，歐洲民眾的供電及取暖問題將進一步加劇。正如德國聯邦議院議員恩斯特所說“德國中低收入家庭已經在能源價格上漲的重壓下呻吟”。而根據氣象公司的預測，從11月22日開始，歐洲將迎來今冬的首個寒流。與此同時，地中海地區伴有暴風雨天氣，預計風力發電量可能產生巨大的波動，或將導致天然氣價格上漲幅度更大。

圖片來源：中國能源報https://caifuhao.eastmoney.com/news/20211117230312121721500

歐洲天然氣價格的飆升其實是反映了其能源市場的不穩定性。近年來，歐洲在能源轉型上一直采取一種較為激進的策略，通過政府經濟補貼的方式人為地加快了能源轉型的進程，卻也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其能源系統的穩定性，使得其能源市場容易受到短期供應危機的影響。以德國為例，一方面，德國政府指定了較為緊迫的能源轉型時間表，宣布要在2022年全面棄核，2038年前關停所有煤電廠，2045年實現碳中和。另一方面，德國在能源轉型過程中所大力倡導的風能、太陽能等容易受到極端氣候的影響。前者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能源供應的韌性，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可再生能源受到極端氣候條件的影響產量下降，能源短期供應短缺的危機就會立刻浮現。同時，天然氣作為化石能源中較為清潔的一種，在能源轉型的過程中發揮著巨大的作用。此次，德國暫停“北溪-2”項目的認證，引得歐洲天然氣價格的上漲，很有可能會使得一些企業和家庭去采用價格更為低廉的煤炭，從而對德國的能源轉型產生不利影響。

幾家歡喜幾家愁，烏克蘭對于此次暫停認證的事件可謂是“拍手稱快”。路透社援引烏克蘭國家天然氣公司的聲明稱，烏克蘭對德國的決定“表示歡迎”。而美國更是在北溪2號管道項目施工之時就多次阻撓，甚至對該項目的經濟制裁也是在拜登政府上臺后才予以解除。此次德方主動暫停“北溪-2”項目的認證程序后，美國趁火打劫，其國務院發言人普萊斯表示，美國將繼續針對“北溪-2”號管道項目實施制裁。對于美國來說，俄歐兩方界限越清晰，才越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

三、進退兩難的德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德國暫停認證程序是一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甚至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對于德國來說，無論最后認證程序通過與否，在這場與俄羅斯的能源博弈之中，似乎都將面臨著一種必輸的局面。德國現階段對于俄羅斯天然氣供應的依賴度要大于俄羅斯對于天然氣歐洲市場的依賴度。這就導致德國在北溪2號項目上的能源話語權已經落得下風。

若是認證程序不通過，每年歐洲將缺少550億立方米天然氣的供應，在歐洲緊迫進行能源轉型的當下，歐洲天然氣價格上漲將是一種極有可能的趨勢。而對德國來說，除了本國民眾將受到能源價格上漲的影響，自身的能源轉型也將會受到不利影響。而對于俄羅斯來說，隨著亞洲市場對于天然氣需求的上漲，即使認證不通過，也可以轉而將天然氣賣給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家。2019年中石化與兩家俄羅斯能源企業簽訂多份合作協議就是例證。若是認證程序通過，則對于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程度也將進一步的加深，烏克蘭能源過境國地位下降，在未來俄歐間可能會面臨的一些地緣政治問題上，俄羅斯或許又將多一個砝碼。

（作者：郝晨晨，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2020級博士生。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與北京大學區域與國別研究院立場無關，文責自負。引用、轉載請標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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