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俄德兩國、備受爭議的“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近日再遇波折。

今年7月，德國和“北溪-2”項目最大的反對者美國就該項目達成協議；9月，管道焊接完成；10月，俄羅斯方面開始向管道注氣。

當地時間2021年11月12日，德國盧布明，實拍北溪2號天然氣接收站附近。  人民視覺 圖

就在正式通氣似乎指日可待之時，負責監管的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11月16日宣布，暫停對“北溪-2”項目運營公司的認證程序。如今即便能順利完成各種流程，“北溪-2”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才能正式通氣。

為何暫停？

“北溪-2”項目由俄羅斯和幾個歐洲國家的公司投資，計劃通過波羅的海海底管道，把俄羅斯天然氣輸送到德國和其他西歐國家。美國一直稱該項目會威脅歐洲的安全，讓歐洲過度依賴俄羅斯，并削弱烏克蘭作為俄天然氣過境國的地位，并一度施加多項制裁。俄方則稱，美方的阻撓意在向歐洲高價兜售更多美國天然氣。德俄兩國政府均表示，“北溪-2”為純粹的商業項目。

當地時間2020年9月7日，德國，指向“北溪2號”天然氣管線登陸設施入口的路標。 人民視覺 資料圖

此次德國暫停認證，主要原因是“北溪-2”運營方不符合監管規定。向德國政府申請認證的運營公司名為“‘北溪-2’股份公司”（Nord Stream 2 AG），是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附屬企業，總部設在瑞士。根據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11月16日在官網公布的聲明，運營公司只有按照德國法律進行組織，才有可能獲得認證。此外，歐盟還有一項關于公平競爭的規定：管道所有者和天然氣供應商不能是同一家公司。

根據上述聲明以及“北溪-2”股份公司的說法，該公司將按照德國法律建立一個新的子公司，負責該“北溪-2”項目在德國境內的部分，新公司必須滿足德國相關法律對于“獨立的運輸網絡運營者”的要求。

同濟大學德國研究中心副主任伍慧萍教授對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表示，此次暫停是出于技術層面的原因，但“背后還是有地緣政治因素的考慮”。

此前由于美國特朗普政府的制裁，“北溪-2”建設工作一再拖延，而最新的波折使得“北溪-2”投入運營的時間進一步推遲。

據報道，新建的子公司需要重新向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提交文件，重啟審核程序；如果德國聯邦網絡管理局同意認證，歐盟委員會也要進行審核。整個流程可能持續數月。

路透社指出，可能要到2022年春天“北溪-2”項目才能獲得認證，正式開始運營。理論上，“北溪-2”若未取得認證也能開始通氣，但是會遭到罰款。

前景曲折

今年7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訪美后，德國就“北溪-2”與美國達成協議，承諾支持烏克蘭、防止俄羅斯“將能源作為武器”。盡管美方仍有批評之聲，但這份協議似乎在很大程度上掃除了來自美方的障礙。

現今項目需重新認證，在此過程中各方是否會改變立場，管道是否能順利通氣？

“北溪-2”前景的一大變數是德國新政府的態度。9月底大選結束后，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仍在進行組閣談判，新政府尚未成立。

伍慧萍對澎湃新聞表示，德國若由上述三黨組成聯合政府，估計不會像默克爾政府那樣積極推動“北溪-2”項目。但另一方面，“北溪-2”有利于德國自身的經濟利益和能源供應安全，尤其是在如今能源價格上漲背景之下，該項目對德國十分重要。

當地時間2021年10月15日，德國柏林，德國社會民主黨、綠黨和自由民主黨在柏林展覽中心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宣布開始就聯邦議院選舉后組建政府進行聯盟談判。  澎湃影像 資料圖

社民黨、綠黨和自民黨可能會在“北溪-2”問題上出現分歧。伍慧萍指出，綠黨和自民黨此前對“北溪-2”項目有較多批評，有望出任新總理的社民黨人朔爾茨此前表態不多，但是“北溪-2”管道上岸的梅克倫堡-前波莫瑞州（梅前州）由社民黨執政，該州從地方發展考慮力推“北溪-2”，社民黨應該還是更希望該項目能夠落地。

路透社11月16日援引兩名政府消息人士的話報道稱，德國新政府推翻德美“北溪-2”協議的門檻非常高。伍慧萍表示，德美兩國雖然已達成共識，但是保留了對俄羅斯施加制裁的可能性。美國仍就“北溪-2”施壓，一些中東歐國家表示反對，歐盟內部意見也不一致。即便德國放行“北溪-2”項目，歐盟層面也需要審批該項目是否符合歐盟標準。

知情人士向路透社表示，默克爾此前已告訴俄羅斯總統普京，要確保“北溪-2”獲得持續的政治支持，“遵守規則”至關重要。默克爾曾公開表示，運營“北溪-2”的政治基礎是俄羅斯保證烏克蘭未來繼續保有天然氣過境國地位。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普京知道德國政界對“北溪-2”的情緒很可能變得“很麻煩”，所以普京不會采取危及該項目運營的行動。

影響西歐“過冬”

不僅是政治纏斗，“北溪-2”對經濟和能源市場也有舉足輕重的影響。據新華社此前報道，“北溪-2”管道設計年輸氣能力約為550億立方米，啟用后可使俄羅斯輸送至德國的天然氣量翻一番。

在歐洲，天然氣主要用于取暖和發電。在今年下半年的能源危機中，歐洲天然氣供應不足，價格飆升。“北溪-2”無法及時通氣，西歐國家今冬可能面臨電價和取暖費暴漲的窘境。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德國暫停“北溪-2”認證程序后，歐洲天然氣價格應聲上漲：16日當天，英國12月交付的天然氣價格上漲17.2%，歐洲基準天然氣期貨價格上漲15.2%，均接近近一個月以來的最高值。今年10月，市場曾預期俄羅斯天然氣供應量會上升，因此天然氣價格稍有回落。

俄羅斯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副主席科薩切夫16日對塔斯社表示，在冬天來臨之際延期“北溪-2”認證程序不符合歐洲的利益。“今天的決定帶來的第一個可見結果，就是歐洲天然氣價格再次暴漲，相關的負面費用將再次由消費者、由歐洲人承擔。”

“北溪-2”對能源轉型也有關鍵作用。伍慧萍對澎湃新聞表示，根據德國政府此前的計劃，德國將于明年關停所有核電站，在2038年前淘汰燃煤發電，而綠黨還希望在2030年就完成“退煤”。如果不使用“北溪-2”供應的天然氣，德國能源轉型會遭受一定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