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9月19日開始，3歲的兒子正式成為家附近MARLBOROUGH學校中的一名幼兒園學生。  本文圖片均來自 英倫育兒記

3歲的兒子踏入了學校的大門。從9月19日開始，他正式成為家附近MARLBOROUGH學校中的一名幼兒園學生。

開學前的家訪

聽到敲門聲后，我下樓去把門打開。

兒子坐在我身后的樓梯上，用警惕的眼光看著進門的兩個陌生人。按照之前的約定，我家附近小學Marlborough里的幼兒園（Nursury) 的兩名女教師，于9月5日準時出現在我家門口。她們是來家訪的。

家訪的時間是幾個月前就定好的。今年9月，年滿3歲的兒子能夠正式進入公立學校的幼兒園上學。此前，他曾在家附近的教會幼兒園讀了半年，屬于自費性質。早在今年6月份，學校就已經開了一次家長會，介紹了幼兒園方方面面的情況。之后，學校又正式給家里寫了一封信，告知了家訪的時間，如果家長覺得時間有問題，可以再和學校商量溝通。

進門、坐下。一陣英式的寒暄過后，兩位老師開始了分工。年紀大的那位女老師先從小袋子里拿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象，在兒子面前一晃，小家伙的眼睛立即被吸引過去。接著，她又拿出幾本書、墊著硬殼的幾張白紙和幾只鉛筆，有意識地丟在地板上。之后，她又拿出另一個我叫不上名字的玩具：一塊木板，幾個大象小熊之類的小木塊兒，需要孩子們按照動物原來的模塊給放回去。

幾件小玩具一丟，兒子的眼睛就舍不得離開了。在老師不停的鼓勵下，他便開始跟她一起玩地上的幾樣小玩具。后來，他開始和老師一起玩書里的東西：把立體書的小頁面揭開，里面總是藏著一個小動物圖像。不同的頁面后面，總能發現不同的小動物。兒子每打開一次，老師就給他歡呼和鼓勵。在老師的鼓勵下，兒子似乎特別有成就感，也興奮地笑著、叫著。從最初的警惕，到慢慢熟悉，再到后來的融洽，最后玩到興奮和眉開眼笑。

另一位老師，并沒有閑著。她拿出兩張表格，一個接一個地問我們問題。這些問題包括：

① 孩子的名字及家庭成員的名字。孩子的中文名字和英文名字是否一樣，家長更喜歡老師在學校里稱呼孩子哪個名字（英國很多人的正式名字和平時稱呼不一樣，學校會尊重家長選擇不一樣的名字來稱呼孩子）？平時孩子在家里主要說什么語言，是中文還是英語？孩子現在更愿意講哪種語言？

② 孩子對什么樣的玩具特別感興趣？當下孩子最主要的興趣是什么？

③ 平時孩子有什么樣的機會在外面玩兒？在外面時，他喜歡玩哪些游戲？如果孩子離開家里，在照顧孩子方面，家長覺得有什么成功的經驗可以和學校一起分享？

④ 孩子平時與其他孩子相處怎么樣？該注意些什么問題？平時孩子在新環境或與新人相處時是否有問題？

⑤ 家長認為怎么樣才能讓孩子們特別開心？就孩子的成長而言，哪些方面讓家長最關心？孩子說的話（英語和中文）家長是不是都能理解和聽懂？

⑥ 孩子能自己上廁所嗎？能自己獨立吃東西嗎？能自己脫衣服嗎？當我們說孩子還不會自己擦屁股時，老師表示沒關系，他們會給孩子擦。

⑦ 孩子身體及醫療方面，學校有什么要注意的問題？

⑧孩子有哪些東西不能吃？

⑨ 除了父母，是否還有其他人能讓學校在緊急情況下聯系？家長還有什么問題想跟學校說或想問學校的？

開學前的兩張問卷，已經把學校需要掌握的信息，全部列了出來。有意思的是，學校從來沒有正式問過孩子精神方面是否正常或身體有什么問題。但是，剛剛和兒子一起互動的老師，通過玩玩具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巧妙地測出了孩子的基本情況。

半個小時，家訪完畢，送走老師。

為期兩周的適應期

兒子人生中正式的學習生涯，在老師家訪的兩周之后開始。

9月19日12時45分，小家伙穿著新校服，背著印有自己喜歡的小汽車標志的黃色書包，蹦蹦跳跳，在我和愛人及15歲女兒的護送下，來到學校。

開學之前，按照學校的要求，我們到附近的一家服裝店給他定制了兩套校服。加上一雙黑色的皮鞋，一共花掉了我們70多鎊。（1英鎊約為8.7元人民幣）

買校服時，由于我們是在臨近開學時才買，服裝店門前已經排了長長的隊。我和愛人輪流排了一個多小時后，才快速給兒子買回了學校要求的標準服裝：黑色的外套和褲子，里面是一件紅色T恤衫。

正如我們在此前的文章里講過，英國的學校規矩眾多，穿統一校服即是一例。即便是3歲的小兒郎，都要像模像樣地穿上統一的校服。英國的規矩，孩子們也要一樣遵守。

穿校服有穿校服的好處。多數情況下，你都可以感受到孩子們身上的那股精神氣，而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校服的功勞。穿校服的另一個好處是，孩子們不會因為穿衣服而相互攀比，家長也可以省下不少給孩子置辦衣服的錢。

學校用開學初的兩周時間，給孩子們設定了一個適應期。

全校52名入讀幼兒園的學生，均是3—4歲的孩子，他們全部享有英國政府每周15小時的教育補貼。這也意味著，每個孩子每天只能接受3個小時的義務教育。按照學校此前的安排，這52名學生將會被分在上午班和下午班上課，上午班8點半至11點半，下午班為12點半至3點半。這意味著，每個班各有26名學生，分別有一名教師和兩名工作人員來帶。而這26個學生，也會分成兩個小組，老師每次只教13個人。

這兩周適應期，是為了逐漸緩解孩子們離開家人獨自上學的不適應。幼兒園此前就曾寫信給家長，而后在家訪時也跟家長進行交待，主要是這樣幾個方面：

首先是時間縮短，兩周只上五個半天的課，每次課由正常的三個半小時調整至兩個半小時；其次是上課時需要家長陪同，學校也特別強調這兩周內每星期的第一次課，需要家長全程陪同孩子在班上一起玩；三是把26個孩子分成兩個小組，兒子剛好被分在第一組，第一周一三五上課，第二周二和四上課。

細細想來，這樣一個家長和學生一起上課的過渡期有很大好處。它至少可以讓孩子慢慢接受學校的教育，而不是讓他們在里面哭聲震天。兒子兩歲半時被送到另一家幼兒園自費讀書時，就曾哭的傷心欲絕。記得第一天上學，他幾乎是從早上進教室，一直哭到放學。連續一個星期都是在委曲和淚水中度過。另一個好處是讓孩子能夠適應讀書的生活規律，生物鐘跟著學校的時間走。比如兒子以前每天下午要睡午覺，但因為給他選了下午班，他就只好調整作息時間，以適應學校的生活。

愛人陪他去了兩個下午，三個老師和員工招呼13個孩子，還算是比較輕松。整個上課的內容就是玩各種玩具，以及老師把孩子們聚到一起來講故事。

中間，會有一次吃東西的時間。每個孩子一個水果（第一天是梨，第二天是梨或西紅柿）和一杯牛奶。這些費用都是英國政府提供的。英女王此前也曾宣布，從明年開始，全英國將會加大投入，對3-4歲的孩子提供30個小時的免費教育。可惜，兒子已經錯過了。

英國幼兒園教育已有200年歷史

英國第一家幼兒園創辦于1816年，也算是工業革命帶來的新事物。

工業革命催生了工廠，之后便出現了產業工人。此后，女性也不再成為專門服務于家庭的主要角色，開始成為產業工人中的一部分。許許多多的母親在得到工廠的工作后，通常需要長時間的勞作，家里的孩子往往會得不到照顧，因而被疏忽。1816年，英國的第一家幼兒園在一家紡織工廠誕生，為工人們的孩子提供照看和教育服務。但這個學校的運作，是以私人的形式進行運作的。

1870年，盡管當時大多數孩子生存條件艱難，但5歲及5歲以上的兒童教育在英國得以開展。1905年，非正式的幼兒園教育正式結束，英國教育委員會開始推行幼兒教育。

在過去的25年里，隨著雙職工家庭、單身父母及少女媽媽數量的增多，幼兒園的教育人數顯著增加，因此也帶來了一些社會變化。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針對兒童的早期教育項目，對社會益處多多。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英國的犯罪率，領取福利人數及教育輟學率，都出現了明顯的下降。

“沒有幼兒園的早期教育，英國的經濟就會自動剎車。它的作用不能低估。” 一家網站在評價幼兒教育時，用這樣的句子來描述它的重要性。

每一個社會從發展到成熟都需要時間的積累。已有200年歷史的英國幼兒園教育，已經讓這個系統足夠成熟。正如我在此前的專欄里多次提到的那樣，那么多樣的教育方式，足以顯現英國人的智慧。我也期待著中國的幼兒教育工作者，能立足中國國情，借鑒西方的一些成功教育經驗，為自己所用。

兒子此前所讀的教會幼兒園，政府對每個孩子的投入是每年將近4000鎊，這是英國政府在有限的財力下，只能對每個孩子提供每天3個小時左右教育的投入。我們能從英國幼兒園得到的啟示是：寧缺勿濫。不隨意把班級擴大，不隨意把孩子上課時間拉長，而是要保證幼兒園的教學質量。這些，也許能給我們帶來思考。

目送孩子離家上學的背影，我當然也對這個說著一口中文而即將在一個純英語國家學習的孩子，捏一把汗。可我擔心的恰恰不是他的英語，而是可能會被他遺忘中文和中國文化，以及他或許根本不會在意、卻生我養我的中國。

英國時間2016年9月22日凌晨零時草于英國倫敦家中，為澎湃新聞而作。

（原題為《幼兒園入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