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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平讀《晚清官場鏡像》︱一部“活的制度史”

陳曉平
2021-10-11 10:04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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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官場鏡像:杜鳳治日記研究》,邱捷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1年5月出版,463頁,99.00元

《晚清官場鏡像:杜鳳治日記研究》可謂一部“活的制度史”。作者邱捷利用杜鳳治日記提供的鮮活材料還原晚清官場運作,對“皇權如何下縣”做出了解答,揭示州縣官的“承包商”性質、官場為何消極應對晚清變局,以及科舉不公、司法黑暗的真實狀況,有助于人們理解辛亥革命的發生,也將給不同背景讀者提供有益啟示。

杜鳳治(1814-1883),浙江紹興人,舉人,1866年起歷任廣東廣寧知縣、四會知縣、南海知縣、署羅定州知州等職十多年。他留下數百萬字的日記,十分詳盡地記錄了他的仕宦生涯。杜鳳治寫作能力超強,下筆精準細致,日記原不擬公開,故而寫得坦率大膽,是迄今所知最有價值的晚清州縣官日記。邱捷教授用近二十年時間精心研讀日記,做了全面釋讀整理,《晚清官場鏡像》為這一研究歷程的總結,是一部將政治史、制度史、社會經濟史融會貫通的著作。

皇權如何下縣

1990年代,農村政策研究者溫鐵軍受費孝通啟發,提出“皇權不下縣”的說法。2015年,胡恒出版《皇權不下縣?清代縣轄政區與基層社會治理》一書,認為十八世紀以后州縣佐雜官開始分轄鄉村,并分劃轄區進行治理,在若干區域形成了穩定的縣以下區劃體系,試圖用“縣轄政區”一說否定“皇權不下縣”。“皇權不下縣”本屬未經科學論證的概念,但所謂“縣轄政區”的論證也有薄弱之處。邱捷充分利用杜鳳治日記中的史料,復原皇權下縣的實際運行方式,或可為這個爭議畫上句號。

瞿同祖《清代地方政府》為清代地方制度史的開創性著作。他廣泛利用清代公私著述,揭示州縣政府的實際運作方式。瞿同祖貢獻極多,其中之一是點破州縣“一人政府”性質,即州縣官是唯一負責人,必須乾綱獨斷,僚屬、幕客盡管會提出各種建議,但對后果并不負責。瞿同祖深入分析了州縣官的“四個輔助集團”——即書吏、衙役、長隨、幕客。邱捷除對此四者的研究貢獻了大量新案例外,對瞿同祖忽視的第五集團“佐雜”做了深入研究,是十分突出的貢獻。

胡恒提出“縣轄政區”說,是以州縣以下有較多佐雜崗位分布為主要論據。佐雜包括州縣官的佐貳官州判、州同、縣丞、主簿、吏目、典史以及雜職官巡檢、河泊所所官等,其中表面上較為接近縣以下“政權”的是巡檢司。邱捷的研究表明,佐雜主要負責緝捕,原則上不得聽訟,也不參與征糧等事務,把“巡檢司”作為縣以下一級政權值得商榷。

邱捷發現:潮陽縣門辟巡檢衙署早已毀壞,巡檢多年住在縣城;番禺縣鹿步司巡檢借一道觀辦公;曲江縣濛里司巡檢“蓋搭蓬寮作衙署”;南海縣五斗司巡檢長期租用民房,“并無實署”;香山縣黃粱都巡檢“常僑寓縣城”,遠離“轄境”。邱捷總結道:“如果其時已成為州縣以下的一級政權機構,那就很難解釋不少佐雜長期沒有衙署,甚至官員長期住在縣城的情況。在杜鳳治日記中也難以找到事例說明佐雜轄區是州縣以下行政區劃。”(第181頁)

以邱捷的研究成果為基礎,筆者認為:皇權下縣并沒有采取設立下一級政權的方式,而是通過“有限授權”與“臨時授權”,透過佐雜、鄉紳將皇權滲透到基層。佐雜的權力受到很大限制,只能從事緝捕而不能聽訟,也不參與征糧等事務,此為“有限授權”;在晚清珠三角地區,州縣官更多地授權給地方“公局”,由鄉紳團體負擔起某些職能,這種授權是隨時可以調整、可以收回的,此為“臨時授權”。州縣既是“一人政府”也是“無限責任公司”,舉凡地方事務的種種,包括征糧、教育、治安、訴訟、水利等等,權責都集中于州縣官;佐雜只負責一些鄉鎮的治安,原則上不能插手其他事務,不具備一級政權性質。有些巡檢收入極豐,很大程度上是利用緝捕權力收受賭規(賭場交的保護費)。

換言之,皇權隨時可以下縣,但從成本效益角度考慮,主動限制下縣的力度。從制度設計角度看,設立縣以下行政區劃得不償失,增加一級政權意味著增加數倍不事生產專事汲取的輔佐人員,這是當時以農業、手工業為主體的農村經濟難以支撐的。

邱捷從杜鳳治日記中,鉤稽出不少收入甚高的佐雜崗位。如廣東河泊所所官(未入流),在鴉片戰爭前“向為極優之缺”;某人署順德都寧司巡檢(從九品)十個月,“據云可余五六七千金”,為廣東學政杜聯一年宦囊的兩倍;東莞縣縣丞駐東江商業繁盛城鎮石龍,被視為“廣省縣丞第一缺”;南海縣縣丞駐扎全省商業中心廣州西關,也是著名優缺,兩廣總督瑞麟親信曾長期占據這個職位(第176頁)。筆者認為,廣東有些佐雜崗位是高官提供給親信的分肥工具。

州縣官的“承包商”性質

從邱捷此書披露的官場運作實情看,筆者認為,作為“親民之官”的清代州縣官屬于“承包商”性質。他們得到中央與省級政府授權,在任期內進行綜合經營,在控制好社會治安、按時審結案件的前提下,盡可能汲取各類收入包括非法收入,完成中央與省級政府要求的征收任務,支付教育考試、攤捐、接待、送禮等項支出,結余就是州縣官的“凈收入”。州縣的公庫與州縣官的私囊是同一個資金池。從邱捷分析的大量案例來看,絕大多數官吏均將職務當作生意來經營,也即“因權求利”,與商人“因本求利”并無太多不同。

州縣官收入當中,以賦稅征收的陋規為大宗,“征收是同州縣官仕途與宦囊關系最密切的一項”,杜鳳治任廣寧知縣時,“一年實有半年在鄉催征”(第337-338頁)。最能體現州縣官“承包商”性質的是契稅(田地、房產過戶稅)。照規定契稅應按產價的百分之六點五征收,但州縣官卸任前會實行“大減價”,把稅率調低,最低的達到百分之一點五,從國家角度看是稅收損失,對州縣官來說則短期內可增加稅額,“大減價”得到的收入大部分落入州縣官私人腰包,故衙門里的官親全部動員起來“連夜搶收”(第356頁)。卸任前“大減價”也是給后任出難題,這種“以鄰為壑”的惡性競爭與商家并無分別。由于州縣官任期大多不超過三年,他們沒有任何動力去推動轄區的“經濟發展”。

杜鳳治日記中寫到的一則故事,可幫助讀者認清州縣官的“承包商”性質。吳信臣當南海知縣不到半年被撤任,正值南海縣“旺收”季節,由此“虧累巨萬”,接任的是鄭夢玉(云帆)。吳信臣懷疑按察使梅啟照偏幫同鄉鄭夢玉,構害于他,“與梅公大鬧,甚至懷刃拼命,梅公助以萬金,云帆亦認接數萬始罷”(第113頁)。此事相當于發包方毀約,單方面縮短“承包期”,承包者錯過“旺季”導致虧損,暴怒之下帶刀上衙門要跟按察使拼命,最終由梅啟照、鄭夢玉補貼數萬金了結。

在帝制時代,從督撫、地方官到佐雜、書吏、衙役等,屬于國家治理中“委托—代理”制度中的代理人,他們受皇權委托,在不同層次行使權力,但其經營目標與皇權的統治目標并不一致,有時還會背道而馳。

科舉公正性問題

帝制時代的科舉是否提供了一個公平的上升階梯,不能僅依據官方檔案、公開發表的著述立論。杜鳳治作為州縣官,多次主持縣試,又當過廣東鄉試外簾官,經常要跟學政、主考打交道,他親理、親歷的記載,有著特殊的史料價值。

廣寧縣武童程顯揚武藝甚佳,每次出案都排名在前。但杜鳳治為了自己的政績,勒令程顯揚必須交出“族匪”二名才能參加府試、院試。所謂“族匪”不過同族,可能并無瓜葛,但州縣官卻可以此為由剝奪生童參加高一級考試的資格,毫無公平可言。杜鳳治日記記載了多個州縣官出賣案首(縣試第一名)得到數千兩賄賂的史實,其中順德知縣張琮得到創紀錄的六千金,杜鳳治發現這個考生文章不通,滿篇錯別字。按慣例,縣試案首基本可以被學政錄取入學。傳說中的科舉公平性必須打上一個大問號。

光緒三年的南海、番禺兩縣縣試在廣東貢院舉行,兩縣考生加起來超過七千人,因人數太多無法點名,“槍手或入內或由外傳遞,聽其所為”,“在貢院作文者不過數百名,余皆在寓所作文,皆槍手操刀也”(第224頁)。杜鳳治以縣試主持人身份證實,七千名考生當中只有幾百名在貢院里面參加考試,其他的都是在住處作文答卷,實際都是“槍手”操刀。所謂“槍手”,是指代別人作文而收取巨額報酬的科場老手。著名史學家、北京師范大學校長陳垣,廣東新會人,清末曾給人當槍手。胡文輝考證出這段隱秘史事,還查到那位“受益人”的名字,考證過程十分精彩。(胡文輝:《陳垣早年的兩件尷尬事》)

朝廷派到各省的學政、主考、副主考,從“清要”的翰林院等衙門選拔。以往對這些學官、考官的記載,多強調他們公正廉明、為國掄才的一面。從杜鳳治日記看,他所接觸的學政、主考,為人多十分不堪。學政何廷謙“學差三年,又逢拔貢年份,七八萬金意中事也”,離任時卻仍向南海、番禺兩知縣勒索程儀五千兩。

邱捷感慨地說:“在清代,內閣、禮部、翰林院、詹事府、國子監等衙門的官員被稱為清貴官,出任學政、主考者多為這類官員。他們地位尊崇,本應注重道德形象,但在杜鳳治的日記中,多名學政、主考既不清不廉也不自尊自重。……清貴官要錢不要臉無疑是普遍存在的真實狀況。”(第174頁)

杜鳳治日記的不可替代性

筆者研究晚清史,讀過的史料不算少,對晚清廣東也略有了解,然而讀此書過程中仍時時感到無比震撼,巨量鮮活的史料可謂聞所未聞,這還僅僅是邱捷從數百萬字里面挑選出來的小部分。迭經時代巨變,清代廣東檔案保存下來的極少,篇幅巨大的杜鳳治日記填補了很多領域的空白,提供了十分豐富的、不可替代的史料。以下略舉數例,以證所言不虛。

中國第一家機器紡紗廠。1871年創辦于廣州的厚益紗廠為中國第一家機器紡紗廠。汪敬虞先生很早就做過研究,限于當時條件,他猜測中方股東可能是十三行巨商伍紹榮(伍崇曜)。杜鳳治日記記下了真正的中方股東為馮春庭、閔熾南、羅禮庭、梁紉秋、胡慶周五人。紡紗廠股份共三十八股,此五人占三十七股,美國商人、前任駐粵副領事富文(Vrooman)僅占一股。富文是用近代方法繪制廣州城地圖(《粵東省城圖》)的第一人,此后多年,不少版本的廣州地圖都是在富文地圖的基礎上添改補充。

有學者認為這是中國最早的中外合資企業,如今看來富文只是以協助引進設備、技師拿到“干股”,厚益紗廠應該是國人創辦的近代工業企業。據杜鳳治日記,富文控告馮春庭等欠他一千七百多元,欠英國技師科歌拿薪水七百多元。此案因中方股東拒不出庭,杜鳳治未能聽取雙方口供,他遵從美國領事意見,判決將紗廠存貨、設備等“發賣”清償債務,多出部分按股份發還。從日記看,紗廠“生意不前”,出現虧損,股東不愿意再追加投資,已準備拆伙。早期工業投資風險極大,厚益紗廠規模過小,單位成本太高,中方股東也對紗廠“規模經濟”沒有概念,這是創業失敗的主要原因。工廠停歇后,富文在報紙上刊登廣告賤賣機器(《紡紗機器出售告白》,《中國教會新報》1973年第251期)。從日記看,杜鳳治對率先創辦機器紡紗廠的中國商人毫無了解的興趣,也沒有保護中國商人權益的意愿。

城市商人團體的興起。杜鳳治在廣東為官的1870年代,正是廣東新商人群體崛起時期,他們從創辦愛育善堂開始,以辦理慈善事業的形式參與公共事務,從“九大善堂”“七十二行”發展為影響巨大的商會、商團。中國機器繅絲業開創者陳啟沅,為廣州西關崇正善堂創始人,陳啟沅孫子陳廉伯敢于跟孫中山掰手腕,依托的正是從“九大善堂”發展而來的商人團體。同治十年(1871年)農歷三月,杜鳳治接署南海知縣時,他治下的廣州西關愛育善堂剛好成立。杜鳳治日記記錄了他以父母官身份觀察的愛育善堂動態,可補以往史料之不足。

闈姓賭博合法化。闈姓賭博為晚清史十分重要的題目。清廷從闈姓合法化中取得巨額收入用作軍費,對中法戰爭越南戰場上反敗為勝有較大幫助,孫中山發動第一次廣州起義有劫奪闈姓賭款的考慮,張之洞用賭商捐款支付了湖北織布局、漢陽鐵廠主要設備價款。學界對闈姓賭博有不少精彩研究,限于當時所知史料,仍有大量空白。以往學界認為闈姓合法化從1884年開始。邱捷此書揭示,早在1868年廣東官場已默許闈姓合法化,而1868-1874年兩屆闈姓承包商,乃是南海縣“頭役”劉標。按清代制度,衙役既不是官也不是吏,被視作“賤役”,但官府接受劉標代表“廣信堂”經營闈姓賭博,證明有些衙役擁有驚人能量。

如何處理洋務。廣東是最早與西方接觸的省份,但廣東官場對鴉片戰爭后的西方沖擊反應遲鈍,缺乏主動應對的意識。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兩廣總督葉名琛被擄,客死印度,此后歷任督撫汲取的教訓就是不要開罪洋人。除了在器物層面接受了一些所謂“新事物”,如設立機器局仿造洋槍,從邱捷摘錄的杜鳳治日記中,很少見到督撫高官有什么大的改革擘畫。兩廣總督有感于對外交涉十分頭痛,曾設立洋務局處理外事,但各國領事還是不經過洋務局直接找總督。杜鳳治留粵的十幾年,正是廣東風調雨順、局勢平靜的十幾年,本應是發展近代教育、推動民族工業發展的良機,卻被因循茍且的官場白白浪費。

杜鳳治在南海知縣任上,職責所在需要辦理洋務,卻缺乏必要的洋務知識,被外國人搞得焦頭爛額。他總是抱怨外國領事館的翻譯上下其手,卻沒有想過中方需要有自己的翻譯。南海知縣不想聘請翻譯的原因,估計是這筆錢要從私人腰包里面出。

司法黑暗。孫中山發動革命的動機之一,是對晚清司法黑暗深惡痛絕。1896年,孫中山倫敦蒙難獲釋后,寫成《第一次廣州起義的起源》一文,痛斥清廷官吏“他們所知道的法律,就是朝廷的法律,這使他們有權任意將他人之物占為己有,每個被捕受罰的人,常常被抄沒全部財產。被捕者無法上訴,無處申辯,一聞罪名,就被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孫中山集外集》第4頁)。1897年,孫中山又寫成《中國之司法改革》一文,痛陳“在今日中國的社會生活部門中,也許沒有什么部門比司法制度更迫切需要徹底改革。……只有滿族王朝或稱韃靼王朝停止在中國的統治,官僚生活制度才能改善”(同上第7頁)

杜鳳治日記給孫中山所抨擊的清廷司法黑暗提供了最有力證據。大家都很熟悉地方官對所謂“訟棍”深惡痛絕,這主要是出于減少工作量的考慮。“杜鳳治對能說會道的當事人,不管是否有理都會很反感,有時還特地讓其吃苦頭。”在南海知縣任上,杜鳳治秉承督撫意旨,把所謂“訟棍”潘崢嶸關押致死(第231頁)。刑訊逼供幾乎是州縣官辦案的標準手段,大量無辜者冤死,州縣官對此無動于衷。南海縣審案委員對一宗“盜案”疑犯濫施酷刑,三人被折磨致死,杜鳳治遂“改判作為認供因病身亡”(第234頁)。表面上,朝廷對死刑判決似乎很慎重,把“秋審”弄得十分隆重,但武營將領、地方官在所謂“清鄉”時期可以隨便對所謂疑犯實行“就地正法”。最為慘酷的是,一旦發生命案,衙役必定將嫌犯“親戚本家”牽連進去,直到把他們的財產榨干為止,這些親戚族人幾乎全都是無辜的。由此我們也可以理解,為何清末很多廣東、福建華僑傾力支持辛亥革命。這些華僑往往是小有積蓄而沒有勢力,最容易成為地方官、衙役的“獵物”。清廷的司法黑暗,使得安分守己的國民缺乏人身安全、財產安全保障,應視作孫中山發動革命的動機之一。

草擬此文過程中,筆者始終抱著如履薄冰的心情,畢竟在制度史、社會經濟史方面份屬外行,所做評述很不全面。杜鳳治日記是高質量而又極難讀的史料,邱捷傾注二十年心血加以整理研究,由此展開對晚清地方制度運行的新穎探索,創獲甚豐,可給不同背景學者、讀者提供啟發。杜鳳治日記雖曾在《清代稿鈔本》中影印出版,但密密麻麻、風格獨特的行草書,令許多學者望而卻步。據悉,邱捷整理的點注本行將付梓,令人期待。

杜鳳治卒年1883年,由浙江紹興鄧政陽老師從杜鳳治家譜中檢出賜知,謹此致謝。

    責任編輯:彭珊珊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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