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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出了世界”:銀川集中呈現80后、90后藝術家群貌
“八零后”“九零后”,這批生于20世紀最后20年的人恰在世界史最重要的一個分水嶺上,特殊性與生俱來,他們為中國藝術會帶來什么? 又有著什么樣的藝術面貌?
澎湃新聞獲悉,9月25日,“我認出了世界——生于八、九十年代”在銀川當代美術館正式對外展出,展覽邀請了目前活躍于中國當代藝術創作領域的21位藝術家,展出包括繪畫、攝影、影像、裝置、雕塑等傳統藝術樣式以及生物藝術、交互藝術等新媒介或無法被歸類的新藝術實驗作品37件/組。
“展覽中我們所關注的藝術家作品,是對今天中國社會現實有介入意義和價值的。關注的議題在于藝術家的創作方法是否有啟示意義和價值,這是超越具體的繪畫、雕塑等等的。美術館一定是激發思想的場所,如果這個意義達到了,這個展覽的意義就達到了。”策展人王曉松對澎湃新聞說。

馬海蛟 《不見彼岸》 攝影 2018

銀川當代美術館內景
據主辦方介紹,此次參展的藝術家,他們的一個“共同身份”都是“八零后”“九零后”。相比起文藝思潮中的八十年代,因為漸次打開的現實和信息世界、不斷豐富的文化教育和物質資源使得這一年代成長起來的人表現出一種全新的氣象。所謂的“全新”,也是與過去和外部世界的影響關聯在一起的,自己的主體性也是在對自我和周邊世界中得以確認,這種確認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我們”與“世界”以及世界的形象構成。

展覽開幕式現場
“這一世代的藝術家有著更為成熟的、全面、自然的全球性藝術語言,藝術語言的優勢與生俱來,而且把觀念表達、社會介入作為一種創作本能。正因為如此,在藝術家和作品選擇上,我們一方面關注其問題性,另一方面也特別警惕觀念上的向壁虛造的。因此,在作品和觀念之間,我們首先通過“資源-動機-方法-目的/結果”的過程推演構建一個證據鏈,再返回到相應的觀念進行對照判斷和甄別。”王曉松介紹說,“此次展覽以1980年代為“生命”的起點,從作品的關注點進入到藝術家所關心的問題上,進而討論他們在提出或應對這些問題時所采用的方法。”

策展人王曉松在展覽開幕式上致辭
寓言推轉世界:用藝術來辨認、觸動新世界
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藝術家所觸動的這些問題被分列成“寓言推轉世界”“親密關系”“尋歸失地”“人(類)啊,人(類)”四個單元主題在展覽中呈現。帶著與生俱來的優勢,“八零后”“九零后”的藝術家一直在擴展我們對世界的認識,但他們是如何用藝術來辨認、觸動新世界?如何與我們的問題產生關系?在“寓言推轉世界”單元主題中,展出了陳丹笛子、葛宇路、胡尹萍、楊牧石等7位藝術家的包括影像、裝置、雕塑等媒介的多件藝術作品。
其中陳丹笛子的影像作品《羅曼獵手》,素材截取自網絡上的動物紀錄片片段,在進行混合剪輯之后,讓生活在溫帶地區的動物去追逐捕捉處于熱帶草原和熱帶雨林地區的動物。影像中特意去掉了原本素材中的空間、時間的原有邏輯,只留下其地理因素,試圖讓這些奔跑中的動物去映射人類國家/社會之間的強弱關系。這是一種無序的秩序——溫帶和熱帶的動物相遇,不因其天生的大小強弱,卻因其地理身份而劃分追逐/被逐的陣營。“殖民者對熱帶地區的馴服過程讓我聯想到動物世界中的弱肉強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把自然界原本的秩序變為本不存在的無序,以提供另一種角度去認識“人力(權力)”的改造行為。”陳丹笛子介紹說。

陳丹笛子 《羅曼獵手》

陳丹笛子 《熱帶三部曲》聲音 5'17''Home: 5'34''Disease: 5'45''2020(圖片由戶爾空間提供)
與陳丹笛子在作品反復出現的現象相遇的感知和體驗不同,單元展覽中另一位藝術家葛宇路的興趣多集中于城市公共空間中的趣味表達,試圖通過作品調侃生活中隱藏的矛盾。他用自身對公共空間進入介入和協商,企圖從中制造新的動態關系。此次展出的《假日時光》靈感源于藝術機構與創造力的撕裂,以及對藝術充滿期待的從業者逐漸被工作異化為工具的現狀。葛宇路以藝術為借口,向美術館申請給員工放假,作為代價,藝術家需要在她們的假日期間頂替她們完成原本安排的工作。藝術家希望能通過這種方式幫助她們從工作中短暫逃脫,以藝術的名義重新回到生活。另一件行為作品《葛宇路》,藝術家則是利用其姓名中“路”字的巧合,將一條北京的無名路標記為了“葛宇路”,這條路名迅速被各大網絡地圖收錄,并被官方政府承認長達三年之久。后因為網絡曝光和大量討論,由于不符合相關規定,被當地街道辦拆除。
假日時光(攝影:@Livin廣州)

葛宇路(攝影:張根)
影像和行為藝術之外,“寓言推轉世界”單元中,藝術家楊牧石的作品則多聚焦于處理材料、形式、時間與現實的關系。此次展出的《侵蝕II》以20件線性結構的黑色裝置陣列于空間,大小不一的洞孔遍布物體。單調的轉折面、消失的透視、矛盾的比例關系、殘缺的體積、以及雕塑群的位置交錯構成了一個阻礙人前行的空間。“在《侵蝕II》的處理中,材料的造型、比例以及間隙尺寸參考了建筑屋頂、紀念碑、墓碑與廣告牌。它們呈現出擠壓的,扭曲狀態。‘侵蝕’試圖疊置極端的工作手段、放射狀的體積與截取的城市景觀。在高強度的勞動與破壞性的語言中,我們所生存的環境被重新審視。這些僵死的、龐大的殘軀敗體的背后,閃爍著對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反思與實踐。”藝術家現場介紹說。

楊牧石 《侵蝕II》
親密關系:對多層情感的表達和發現
在中國這樣一個高度重視倫理的社會中,親密關系在當代藝術中表現并不多。在展覽單元“親密關系”中,藝術家對多種具體生活關系進行辨認“親密”的面貌,這些堅定、智慧的祛魅,讓更多的人包括其他研究者、創作者開始正常地審視這些關系并反觀自己。其中在遲鵬的《鏡子系列》作品中,鏡子作為影像的載體,還原攝影最原初的手段,并將觀者引向了鏡中虛的世界。這是對于虛幻世界的?種觀察,由于觀者的角度和光線的變化,最終使作品呈現出?個流動的不確定的影像世界。藝術家認為,鏡子的反射、不直接面對的諸多隱含特性,在系列作品中與自我性格有著密切的黏連。“不直接”也是?種傳承新舊社會、人群之間產生的性格差異的?種矯情表現。從另外?個意義上講,“或許我們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去直視他人的世界”,給予側目,或為逃匿。

遲鵬《鏡子系列》展覽現場
1985年出生于湖南永州的藝術家厲檳源,其藝術實踐占據了城市和農村空間,包括公共空間,自然環境或偏遠的后工業區。他利用身體做為雕塑材料進行創造性的研究,以及利用斷裂和重復來展現雕塑和表演如何交織在一起。在審視我們每天的經歷的同時,重新確立了社會行為。此次展出的《?由耕種》,是關乎于藝術家與?輩及自身所處的現實對話的?件作品,厲檳源試圖通過這個?為來找到三者之間的平衡點。他認為,在中國的農村,?地是?個沉重的問題,每???地都有著它?身的命運和性格,它的背后則是?的命運。“1999年我?親意外去世后,由他耕種的那些?地就遺留到了我名下,我不知所措,曾?度回避和愧于?對現實,很少回到家鄉,可問題并沒有因為我的疏離?得到解決,我的身份感也似乎逐漸消失了。直到2014年,我決定使?其中的?塊?地來做個作品,?身體來重新檢查和觸碰?下我既陌??親切的出?地。最終,我在?地?持續2個?時的來回摔打跌倒中筋疲?盡?達成和解。”厲檳源介紹說,“作品名‘?由耕種’取?于村委會開具的?地證明,我將這個?為視作為?次?我解救的措施。《?由耕種》是在我看來,我每?次的起跳就是出離,摔倒就是回歸;不管出離還是回歸,這??始終都有?種?法彌補的缺失。”
厲檳源 《?由耕種》
此次參展藝術家中不乏有留學背景的。如畢業于美國芝加哥藝術學院的張子飄,其早先的繪畫創作深受YouTube、Instagram等社交網絡文化的影響,在其繪畫創作中描繪與傳統社會倫理框架不協調的內容。而在新近的繪畫中,她則以個體的生命經驗作為出發點,重新回到基于肖像以及靜物的創作,以此探索作為身體性媒介的繪畫所指向的普遍性肉體與精神關聯。
張子飄 《心臟 05》 布面油畫 2021年
與“失地”同行,下探那些被遺忘的“廢地”
土地是地球最重要的物質形態之一,是支撐、左右這個光怪陸離世界的地基。每一處被人觸摸過甚至被繪制成地圖的土地都有獨特的色彩,它背后浸染著盤根錯節的個體、人群、地緣以及人類史自然史的關系變遷。“尋找失地”這一單元的藝術家,將“在地”的目光從單一的標志性空間地理中解放出來,把視覺創造與文化地理學、歷史學、圖像學的研究相結合,以空間、身體的行動對其相應之地進行注冊、命名。
如1985 年出生于云南的藝術家程新皓,其作品通常基于長期的田野調查,并均與故鄉云南相關。通過身體在場的工作方式,藝術家使用錄像、裝置、攝影與文字等媒介,體察不同來源的邏輯、話語、知識與其背后自然、社會、歷史,及鑲嵌于其中的行動者之間的復調鏈接。《致海洋》系列是一個關于滇越鐵路的藝術項目,也是程新皓一系列與道路、步行相關的計劃的開始。滇越鐵路是法國殖民者在 20 世紀初修建的窄軌鐵路,連接越南與程新皓的家鄉云南省。它從 1900 年開始由越南的港口城市海防開始建造,連通河內,再向西北延伸進入云南,直至省會昆明。整條鐵路在 1910 年建成,并成為云南的第一條現代道路。程新皓童年時就住在滇越鐵路沿線,而在他得知它的盡頭是一片大海之后,這條鐵路就承載了他對海洋的想象。

程新皓 《致海洋》系列局部
2019年12月1日開始,程新皓從昆明出發,沿著滇越鐵路向鐵路盡頭的海洋行走,每走一公里撿拾一塊鐵路上的砟石,每一天夜里也會從云南的不同角落給一位虛構的友人發一封郵件。最后,他用了19天,走完了鐵路在云南省境中的465公里,身上的石頭重量達到了二十多公斤,已發送的郵件也積攢下了二十四封。目前,“致海洋”項目仍在持續進行中。通過這一系列行走、錄像與書寫,程新皓試圖圍繞滇越鐵路建構復調的敘事:關于鐵路本身,關于云南的土地——在土地上滲透著的個人故事和兩個東亞國家的歷史,關于東南亞山區的現代化,同時也關于作者的童年記憶和地理想象,他和故鄉、和這片地域的聯系。

《致海洋》系列作品(程新皓)的展覽現場
對傷害、消逝地迷戀以及對社會現實和城市景觀地關注深深影響了藝術家胡為一的新媒體創作,他嘗試以藝術家和策劃人的雙重身份去打開一個社會人種志的新途徑。《現在吸進去的灰塵曾經是座房子》這一系列作品是藝術家長期圍繞城市廢墟進行的系列攝影創作計劃。計劃中藝術家將拍攝生活城市中的廢棄建筑物、爛尾樓、工業廢墟等等邊緣景觀,并根據被拍攝建筑物的造型復制等比例模型。隨后藝術家將在廢墟中收集的遺棄物與模型結合并再次拍攝,最終通過后期技術將兩張圖像合成轉化為新的超現實景觀。“隨著資源的枯竭,以及人口增長的減緩,城市擴張變為城市收縮。胡為一用這樣的方式重新讓這些被遺棄的建筑拉回人們視線,激發人們對社會問題的思考和關注。”策展人王曉松現場介紹說。

胡為一 《現在吸進去的灰塵曾經是座房子》

胡為一作品展覽現場

馬海蛟 《不見彼岸》 攝影 2018

馬海蛟 《在寂靜處》
此外,在這一單元還展現了藝術家馬海蛟的《不見彼岸》《在寂靜處》、于瀛的《未完成的村莊》等藝術作品。其中,《未完成的村莊》是于瀛2012年創作的影像作品,靈感來源于真實發生在中國南方鄉村的一起土地糾紛,及一位已故現實主義畫家遺作草圖。影片透過村民的重新排演,將一個畫家的命運、一件作品的命運還有一個抗爭的無名者的命運勾連在一起,質疑了繪畫性想象和真實性之間的關系,以及表演身體和日常身體、表演時間和日常時間之間的關系。

現場展示的遺作草圖

于瀛 《未完成的村莊》劇照
藝術創作的充分必要條件——整體的人
展覽最后,“人(類)啊,人(類)”單元展廳從關注藝術形態和表現語言轉向關注藝術創作的充分必要條件——整體的人。其中許毅博對社會潛在的隱性問題一直保持關注。此次展出的機械動態裝置作品《一》利用隸書中“一”的具象造型進行提煉轉化,形成作品造型的基礎元素,作品運動中通過對“一”的視覺化重復疊加,強化“一”的多重韻律生成與節奏變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作品的生成也滲透出中國傳統道家思想的生成之勢,萬物之序往往潛藏在生成之勢中。

許毅博 機械動態裝置作品《一》展覽現場
先后畢業于清華大學精密儀器與機械學專業、羅德島設計學院、麻省理工媒體實驗室的藝術家劉昕此次展現的實驗裝置藝術《眼淚系列》是藝術家在一個月里每天收集自己的眼淚,拿去生化實驗室檢測,并根據自己的眼淚配方購買原料,生產的一桶人造淚。在展示裝置中,桶裝眼淚被水泵抽取,經過軟管、玻璃觀察鏡,積聚在開口的球形玻璃器皿里,邀請觀眾碰觸。

劉昕 《眼淚系列》
此外,周褐褐的《星體頭顱》、王智一的《歐幾里得 II- III》等作品也在展覽中呈現出各自獨特的藝術風貌。

周褐褐作品展覽現場

王智一作品展覽現場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展覽主辦的單位銀川當代美術館是中國西北最大的單體當代美術館,2011年由WAA國際建筑設計團隊設計,設計靈感來自于千年來黃河豐富的地質變化所形成的巖石褶皺肌理。作為非營利性公共美術館,銀川當代美術館正努力打造成為向公眾開放的一個多元的當代文化展示窗口和全球化視野下的學習平臺,在為城市文化景觀帶來改變,與世界藝術交流提供窗口的同時,促其成為一個承載文化交往的場所,一個激發創造與想象的源泉,一個具備包容性與交融性的學堂。

銀川當代美術館入口
銀川當代美術館藝術總監呂澎在致辭中介紹說,“由年輕的80、90后藝術家成為這次展覽的主體,也正是銀川當代美術館的特點,也就是我們把焦點放在今天正在發生的藝術現象和藝術家的創作上。”

銀川當代美術館全景

展覽海報
據悉,此次展覽由呂澎擔任展覽總監,王曉松、趙子懿策劃,展期為2021年9月25日至2022年1月9日。展覽期間,美術館還將推出一系列公共藝術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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