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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色情、詐騙”屢禁不止,游戲陪玩未來怎樣發展?
「軟色情、詐騙」屢禁不止,游戲陪玩要被「團滅」? 原創 劉霞 豹變 收錄于話題 #研究 126個內容


「核心提示」
對年輕人來說,陪玩已經成為他們克服孤獨和焦慮的方法之一。然而,陪玩平臺上的軟色情等問題一直屢禁不止。近日,陪玩行業迎來監管風暴,七款主流陪玩APP被無限期下架,隨后頭部平臺比心陪練宣布永久關閉涉及“陪玩”的功能,風暴中的陪玩行業未來會怎樣發展?
作者 | 劉霞
編輯 | 劉楊
監管風暴正在席卷陪玩行業。
先是在9月7日,歡聚集團旗下Hello語音、虎牙旗下小鹿陪玩、比心陪練、咪呀、可可西里、一派陪玩、比伴陪玩7款陪玩APP被無限期下架。隨后,頭部平臺比心陪練被監管部門約談。9月10日,比心陪練發表聲明,將永久性關閉涉及“陪玩”的功能。
近幾年,隨著電競游戲市場的快速擴張,陪玩行業迅速崛起,成為游戲、直播、賽事之外的電競產業“第四賽道”。
不過,在發展過程中,因其社交屬性,陪玩從最初的“只陪打游戲”,慢慢滋生出很多灰色產業。哄睡、叫醒、唱歌、陪聊等業務逐漸占領各個平臺,甚至還出現了裸聊、詐騙等違法現象。
雖然之前就有平臺被指涉黃,下架了一系列軟色情功能,但是由于違法成本低,獲利高,游戲陪玩亂象屢禁不止。8月23日,新華社發布了“名為陪玩實為裸聊,揭秘陪玩行業內的涉黃交易”視頻,視頻中部分網絡平臺存在暗語,打“軟色情”擦邊球,甚至利用暗語接頭后,換平臺進行“裸聊”交易。
陪玩平臺之外,社交平臺上還活躍著各種陪玩團。入團先交團費,99元-399元各式各樣的陪玩團在社交媒體上都能找到。
有些陪玩團甚至打著“招女陪、16歲以上就可入團,月入幾千”的廣告,誘導未成年人入團。入團后又靠高額補貼引誘陪玩師拉人進團,以此來迅速壯大規模。這種發展模式幾乎與“網絡傳銷”無異。
各種灰色產業鏈的存在,讓陪玩行業的整改不只是下架幾款APP那么簡單,也給整個行業的未來蒙上了一層陰影。

平臺的擦邊球打飛了
“我碰到那些發性暗示色彩廣告的人,反手就是一個舉報,凍結他們的賬號。”亦星是一位有著兩年多經驗的全職陪玩師,作為一個老用戶,他對陪玩平臺的態度是“又愛又恨”。
“愛”是因為這兩年,他靠著在平臺上做全職游戲陪玩養活了自己,“恨”是因為只靠打游戲掙錢變得越來越難。
越來越多奇怪的服務在平臺上出現。平臺上單子要求從“游戲技術好”,慢慢變成了“聲音好聽的女孩子,技術不限”,或者是“會唱歌的女孩”、“情商高會聊天”。
“我們男生接單比較難,技術、聲音、情商總得占一樣才能接上單。女生就比較容易,只要能說話,一個星期隨便掙一千多。”亦星說。
在陪玩圈子里,下單約陪玩的用戶被稱為“老板”。一位“老板”告訴《豹變》,進入陪玩平臺的派單大廳,說完自己的要求以后,就會有陪玩師挨個自我介紹,“少女音、蘿莉音、御姐音,任君挑選。”
由于陪玩平臺自帶的社交屬性,而且陌生人社交平臺上的倫理約束弱,擦邊球問題一直屢禁不止。靜雯曾經在平臺做過陪玩,她告訴《豹變》,之前經常會有“老板”打著要陪玩游戲的幌子,提出線下見面等要求。
除此之外,由于很多陪玩平臺都是做“情感生意”的,所以往往具有很強的誘導性,很容易發生詐騙等問題。
在黑貓投訴平臺上搜索關鍵詞“陪玩”,可以看見不少用戶被騙。大部分形式都是陪玩師從平臺私聊“老板”,通過加微信,而后騙取錢財,被騙金額從幾十元到幾萬元不等。
2020年9月,央視新聞曝光了一個“網游陪玩騙局”。某詐騙團伙以談戀愛之名詐騙上千人,涉案金額超過200萬元。據警方揭露,該類詐騙團伙利用網圖、變聲器在各類社交軟件上注冊女性賬號,以談戀愛為名誘騙受害人陪其一起玩網絡游戲,再利用送花、結婚、沖榜單等理由讓受害人不斷充值,最后將其拉黑。

對于此次下架整改,亦星表示,雖然有些陪玩平臺下架了,但是短期內對他們這些全職玩家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我們是靠固定客戶的,下架只是新用戶不能注冊,不過整改后確實管的更嚴了。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也有可能會影響收入,實在不行我就不干了,或者去別的平臺。”
在不同平臺來回跳躍確實是陪玩師的一個現狀。艾奇是某陪玩平臺的一位大廳主持人,她所在的平臺并不在下架名單之中。她告訴《豹變》,有不少陪玩師都是同時掛靠多個平臺接單,哪個平臺掙得多,陪玩師便會帶著“老板”一起跳。
此次多個陪玩平臺下架,也讓艾奇所在的平臺成了驚弓之鳥。“我們平臺的點單功能關閉了。我的上班時間也少了一個小時。受影響最大的應該是那些打擦邊球的那些人,平臺有24小時巡回審核,一旦發現直接封號或者踢出房間。”

陪玩是一門好生意嗎?
陪玩的興起,與國內游戲產業的發展,尤其是電競行業的火爆密不可分。
近幾年,隨著《王者榮耀》、“吃雞”等競技類手游的崛起,國內電競市場迅速壯大,游戲陪玩的隊伍也逐漸擴大。
騰訊電競發布的《2021年中國電競運動行業發展報告》顯示,從2016年到2021年,中國電競用戶由1.3億擴大到4.25億。
亦星也是在“吃雞”游戲大火的時候加入陪玩行業的。在做全職陪玩之前,他也當過一陣短暫的“老板”。沉迷吃雞游戲的亦星,由于經常找不到隊友,就花錢點了一個陪玩。在看到打游戲就能掙錢后,剛畢業的亦星干脆當起了全職陪玩。
陪玩行業的快速增長,也引發了資本的關注。
2018年3月,陪玩平臺“撈月狗”宣布完成兩億元人民幣C輪融資。同年7月,陪玩平臺“暴雞電競”完成了A輪融資,融資金額為1500萬美元。在這一年,比心陪練也宣布完成由IDG資本領投的數千萬美元的A輪融資,估值達到1億美元。
艾媒咨詢數據顯示,未來電競游戲市場的10%-20%會轉化到陪玩產業,預計2021年游戲陪玩市場規模有望超過140億元。

不過,雖然展現了廣闊的前景,但資本與陪玩平臺的蜜月期很短暫。上述頭部陪玩平臺自2018年之后,再也沒有傳出過融資消息。
同時,靠著踩中年輕人社交風口興起的游戲陪玩,也逐漸受到了其社交屬性的反噬。“軟色情、詐騙、未成年人……”每一根紅線都有可能影響這個行業的生死。
盡管2020年疫情爆發后,游戲行業借著“宅經濟”迎來一波發展高峰,陪玩軟件也隨之火爆,但是監管之拳揮得更快。今年8月底,國家出臺史上最嚴游戲監管令,對網游企業向未成年人提供服務的時間做出嚴格限制,并落實賬號實名制。
除了政策風險因素,資本的謹慎態度與陪玩平臺備受質疑的商業模式也脫不開關系。
據亦星介紹,陪玩師的收入主要就靠接單、打賞和紅包。“我覺得平臺主要就是靠抽成來賺錢,有點類似中介的角色,軟件上的廣告也不多,最多有一些青訓比賽招人和平臺內部活動的廣告。”
雖然游戲是一個比較高頻的商品,但是游戲陪玩并不一定高頻。亦星說:“很多人只是覺得新鮮,回頭客很少,穩定的客源需要費很大力氣才能維護住。”一位“老板”也透露:“雖然我認識一些比較投緣的陪玩,但是也不會總找這些人玩。畢竟可選擇得太多了,總找同一個人玩也沒有新鮮感。”
另一方面,游戲陪玩是一個很難標準化的行業。游戲獲勝與用戶體驗并不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每個人對于體驗的定義都存在區別。“有的老板喜歡聲音好聽、會聊天的陪玩師,游戲技術好壞不重要;有的老板就喜歡游戲技術高,話少的陪玩。”亦星說。
政策風險、交易粘性不高、服務標準難以界定,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陪玩行業的市場規模和未來想象力。

失控的陪玩團
對于陪玩行業來說,隱藏在地下的非正規陪玩團也給行業發展埋下了隱患。
這些陪玩團類似于在陪玩和老板之間的中介。靜雯曾經加入過一個陪玩團,入團費交了399元。不到兩個月,她又退出了,因為根本搶不到單。
雖然陪玩團的前期宣傳很誘人,“24小時一直都有單子、以陪玩團最低工資一小時15元,全職陪玩每天工作10小時,一個月就會有4500元的收入。”但實際情況并不是那么樂觀。
“我一個月就接了一次單,要么要求聲音甜美,要么就是段位不匹配,好不容易有合適的單子,還要拼手速去加派單員的微信介紹自己,派單人覺得你可以才會派單給你。群里幾百個女生根本搶不過。”
靜雯加入的陪玩團規模很大,據她所知就有幾十個微信和QQ群,每個群幾乎都滿員,并且只收女孩子。
“交完399元,我就被組長拉入了一個微信群。這個群里有三層結構:組長、派單員、陪玩師。”組長是負責群管理;派單人則負責聯系老板,派發單子;陪玩師負責接單。
靜雯所在的陪玩團滿16歲就可以接單,并且陪玩團的審核機制并不嚴格,未滿16歲躲過審查的人她也聽說過。《豹變》在微博、小紅書等社交媒體上發現,這類陪玩團并不少見,而且對于這些陪玩團來說,16歲就是他們的行業門檻。
《豹變》加了一個派單員的QQ后,收到的第一條信息就是:“滿16歲了嗎?”而且這些陪玩團會把這個規則當作自己的優勢介紹:“平臺上只有成年才能認證,陪玩團可以幫助16歲以上未成年女孩賺錢的機會。”這些陪玩團甚至還會給未成年人打折會費,別人入會需要399元,未成年人只需199元,美其名曰“未成年福利”。

會費和抽成是這類陪玩團賺錢的主要方式。
雖然大多數陪玩團在做廣告時都會介紹:“只收取一次費用(會費),不會二次收費,不抽成。”但據艾奇了解,陪玩團會提前抽好成,在中間賺差價。一般陪玩團會有兩個群,一個是“派單群”,另一個是“老板群”。掌握這兩個群里的信息差,就是他們的生財之道。
艾奇透露,這些陪玩團會派人去各個平臺“撬老板”。“他們的好多老板都是從我們這些平臺挖過去的,有些也會把陪玩師一起挖走。”
據艾奇所知,陪玩團接的單子有些是二手單,也就是派單人先在陪玩平臺接單,然后低價轉派給陪玩團里的陪玩們。接單的陪玩師裝作是派單人與老板打游戲,在玩游戲時不可以說漏嘴,打過游戲要刪老板好友,不能和老板私聯,不然都視作搶老板,違反規則的人會被踢出群。
陪玩團的經營運作和微商相似。據靜雯介紹:“會費是399元,拉一個人進團就能得到240元,群里經常會有人炫耀自己‘拉人收入’的截圖,從而誘導更多的人去拉人,只要拉夠5人便有機會成為派單人,大家都想成為派單人,畢竟拉人比接單更容易賺錢。”
在這種“拉人機制”下,很多未成年女孩極容易被誘導。“拉人、炫耀、欺騙、得到金錢獎勵”,最終形成一個錯誤的價值觀導向。
這類盯上未成年、擾亂行業秩序的陪玩團的存在,一方面說明了行業灰產已經根深蒂固,另一方面也說明行業治理之難,需要多方協作。
毫無疑問,戳中Z世代孤獨心理的陪玩行業,的確是一門有潛力的生意。如今,行業洗牌已成定局。只有當整個行業的人都清楚,陪玩不是打擦邊球,更不是滋生灰產的平臺,行業才有可能真正迎來健康發展。(文中亦星、靜雯、艾奇為化名)
你在陪玩平臺上找過陪玩嗎?
原標題:《「軟色情、詐騙」屢禁不止,游戲陪玩要被「團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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