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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互聯網大廠編外人:外包員工的煎熬、逃離與逆襲
不做互聯網大廠編外人:外包員工的煎熬、逃離與逆襲 原創 陳桐、喬雪 Tech星球 收錄于話題#大廠,11#外包,1#職場,7#轉正,1


Tech星球(微信ID:tech618)
文 | 陳桐、喬雪
封面來源 |視覺中國
不知從何時起,“外包”似乎成了科技職場人極力避開或想逃離的職業路徑。然而,外包卻至今盛行,甚至成為了企業裁員時的“緩沖”選項。
9月1日,愛立信南京研發中心員工收到“轉崗”郵件。據鳳凰科技報道,此次涉及調整的630人只有兩個選擇,離職,或者轉外包。選擇后者的員工會和TietoEVRY(疊拓)簽約,根據入職年限僅獲3-6個月工資作為賠償。
多位資深獵頭告訴Tech星球,“幫大廠招人時,以外包經驗為主的求職者,簡歷能收到不少,但推上去基本沒戲。能成功從外包轉大廠正式員工的人,通常都是30歲以內?!?/p>
但對大公司來說,崗位外包依然是高頻使用的靈活用工方式之一?!办`活用工”在發達國家發展近100年,已處成熟期;而在中國市場發展僅20余年,仍處于快速成長期。據艾瑞咨詢《2021年中國靈活用工市場發展研究報告》,2021年靈活用工市場規模預估達到8760億,明年有望突破萬億大關。

艾瑞咨詢《2021年中國靈活用工市場發展研究報告》:若未來年復合增長率維持在25%,2022年靈活用工市場規模將突破1萬億元。
據研究機構計算,美團2020年凈利潤47.08億人民幣,若給外包公司提供的外賣騎手繳納全額社保,人力成本將增加104億。
從盈利模式看,外包公司的收入主要來自用工企業支付的服務費,一種基于人頭數量收費,另一種基于項目來收費。用工企業對外包員工擁有使用權,但不具有歸屬權。使用權和歸屬權分離,使用工單位降低用工管理的隱性成本,降低風險,人力資源的合理配置有效提升,用工單位的勞動效率。但也使得很多員工得不到企業正式員工的福利待遇,所以行業一直有很多爭議。
外包這一特殊的工種,為互聯網的快速崛起降低了成本。Tech星球采訪了5位曾服務科技公司的外包員工,聽他們講述關于自己的逃離,逆襲,以及轉型成功的故事。

時時刻刻感覺低人一等,很自卑,轉正機會微乎其微
講述人:小k,外包就職公司:華為云
當時想進來的時候,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以我當時的學歷和技術水平,就算是以外包的身份進來也沒關系,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我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想要獲得大廠的經驗和光環,我也想過,只要我工作足夠努力,也許可以從外包的身份轉化為正式員工。
我們跟正式的員工相比,基本工資也差不多,包括福利待遇,班車、餐飲以及公司的節假日補貼,其實都是一樣的。但我們和他們一樣加班,卻沒有雙倍工資或者加班費,年終獎也基本是隱形的,但最主要的,其實還是身份問題。
表面上說著不在乎,但是人有時候就是會被這些所影響。
雖然領導多次開會說,我們是和公司員工一樣看待的,會一視同仁,但身為外包的我們都很清楚,我們是在大廠里最不受待見的那批人,時時刻刻感覺低人一等,所以我在那段時間常常都很自卑。
比如,大家都有可能犯了某個錯誤,但領導可能不太會說自己的員工,或者就開會的時候就一筆帶過了,而對我們就不一樣,不僅要開會點名批評,甚至會翻來覆去揪住不放,讓我時長對自我產生質疑。
不僅是領導,普通員工也會質疑你,經常會和一些正式員工有業務溝通,表面上大家都是客客氣氣的,經常工作交代結束了會被問,“這個你可以做吧,沒問題吧,我講明白了吧,你聽得懂嗎?”因為外包的這層身份,籠罩住對你整個人的輕蔑。
從工作內容上,每天都是一些機械性的內容,我們是接觸不到核心業務的,干的都是一些非?;A的,對正式員工來說并不想做的工作。很多業務都是時間緊項目,需求都非常急,通宵,陪著他們查bug。根本沒有提升空間,被替代的可能性非常大,也不能學到太多東西。
因此,組里的人員流動也非常大,幾乎每個月都有新人來,就有人離開。
當時想轉正的想法漸漸破滅了,有轉正機會嗎?應該也是有的,但機會微乎其微,我在組里的2年一個都沒看到過。
后來,我辭職了去了一家外企的科技公司,公司雖然小,但是能夠接觸到比較前沿的項目,而且趕上了一個風口,公司很快就上市了。我們作為在國內比較早期的員工拿到了公司的股票,公司挺大氣,給了挺多的。在疫情的催生下,公司的業績也好得不得了,股價一度飄升到一個非常魔幻的數字,成為資本市場最受關注的公司。
于我個人而言,我也因為公司的成功,累積了第一筆人生從天而降的財富,對于我這種追求不太高的人,算是實現了財富自由吧。我立馬買個兩套房,全款,一套給自己,一套把父母接來養老。我現在仍然在這家公司,工作不累,整個人都非常舒展。
一個好笑的點是,之前的同事知道了我經歷的人生轉折,都紛紛求著我,想讓我幫幫那個推,就覺得挺諷刺的。
但我知道我的經歷時十分個人化的,小概率事件,從這職業選擇上,真的不建議大家做外包,這是與長期的制度和環境抗衡,不會有好的結果。

拋開身份顧慮,認真做事別想太多,兩年不到轉正
講述人:盈盈,外包就職公司:阿里
在阿里做招聘外包的女生非常多,他們通常是作為正式招聘HR的副手和助理,內部簡稱SA。這幾年我見到過的SA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其中不乏學歷、院校背景出色的人。不同人的職場狀態真的很不一樣。
有的人就只知道自掃門前雪,工作溝通要么怯怯的,要么比較生硬,給人一種很初級、做不了大事兒的感覺。這種在內部其實也“存活”不了多久就走了。
另一個極端是過度拼命、工作過于飽和的。我有見過另一個BU下的SA姑娘,一個人要支持好幾個部門和招聘HR。不僅要管理獵頭供應商,組織各種大小職位對焦,還要管理所有候選人流程進展,和業務Leader要需求催反饋。經常工作到凌晨1點,下班地鐵里都有電話找過來。
外包既怕背鍋,也怕有人說自己不愿擔責。我個人不會這么畏首畏尾,而是會把Ownership(主人翁意識)看做職場向上攀登的必備意識,無論外包或正式。
之前我在一個電商部門下做過一年多的SA。當時我和招聘HR溝通確認了一套協作模式:通常簡歷收上來之后,我先會根據硬性要求篩選把關,一些比較不確定好壞的簡歷,我會直接打電話給候選人。我自己對不同職能領域的優秀院校也做了調查總結,好背景的簡歷我能一下識別出來。
聊的人多了,我甚至也能“聞出”每個人選的味道。我這關都過不了的,基本不會送進流程。某種意義上來講,我當時做的事情其實已經是一個招聘HR在做的事兒,我甚至覺得一正式的HR都做得不如我周到。
我自己一直信奉的是:別人沒把自己當外人前,自己就別想太多。我要像塊海綿一樣,去吸收這里能學到的方法論、思維方式。我不會想著“拿多少錢做多少事”,因為這種大眾化的思維就像陷阱,想脫穎而出,就要反常識——我的老板就是我自己,你負責過的事情最后都會像產品一樣,呈現在你的未來履歷和面試回答上。
之前我也了解到,在一些轉正名額有限、競爭激烈的地方,外包人員之間還要互相提防,轉正的人自己偷著樂,怕其他人心里會不平衡。
而我轉正的那天,請了工位附近的同事們喝下午茶,小小慶祝一下我個人的階段性勝利,也是對他們工作的感謝。

瘋狂刷題,廣投簡歷,一個月拿到字節和美團offer
講述人:志峰,外包就職公司:網易
從大學畢業至今,我做了兩年的外包Java開發,中間還跳槽過一次,最后一段在網易做項目。平時工作我和正式員工甚至不在同一棟樓,接觸的機會并不多。
在網易的時候,我也嘗試過內部轉正。和正式員工享有的“業務大餅”不同,留給外包人員的“大餅”,就只有“轉正”這一件事。
的確,進大廠外包的初心是想貼大廠的邊,結果這段經歷并不會是簡歷上光彩的一段。我曾在公司園區咖啡廳里,親耳聽到有HR對著電話另一頭說,“目標公司就挖正式員工,外包的簡歷就不要了哈”。但話說回來,內部轉正的難度可能還不如外部社招。
年輕就是資本??纯瓷磉叺那拜?,做了4年以上外包的,再直接從外包跳進大廠,成功率說實話不大。我意識到越早轉正,才越有年齡優勢。
在投出簡歷前的兩個月,我就開始在網上搜羅題庫,結合LeetCode(一個全球性的程序員刷題網站),每天雷打不動2小時刷題。甚至,我還和一些論壇認識的、同樣在面大廠的小伙伴一起組了個刷題打卡交流群,每天互相監督和互助答疑。
我自己都覺得以外包的背景,簡歷通過率低,于是更是在投遞渠道上廣撒網。除了官網投遞、Boss直聘、獵頭,還用上了內推、脈脈、領英等。我把BAT(百度、阿里、騰訊)、TMD(字節跳動、美團、滴滴)、小紅書、得物這些全部投了一遍,地點也不局限江浙滬:我就不信做Java開發的找不到好公司里的正式工作。
外包出身的程序員,最怕面試怯場,實力發揮不出來。我在每場面試的時候,講話氣勢上都沒輸,同時也觀察面試官對什么信息點感興趣,廢話不講太多。
一個月內,我拿到了美團和字節兩家的offer。對比起來,兩年時間能拿到畢業起薪3倍的月薪,雖然職級也就是個大廠起步,我也算覺得知足。努力帶來的回報,讓之前做外包時再多的不順心都變得不重要。
我真誠建議30歲以內的外包“同胞”們都跳出舒適區,從自己出發去做一些改變。在這個人員流動大,工作強度大,難度和技術含量卻有天花板的地方,過了三十歲,就有可能再也跳不外包圈了。

“偷師”與積攢人脈,和正式員工打成一片的我,要出國讀MBA了
講述人:明仔,外包就職公司:騰訊
聚集五湖四海人才的深圳,是一個讓人缺少歸屬感的地方。
這種歸屬感的缺失,也被我在騰訊的這段外包經驗所放大:外包公司和客戶兩邊都不指望你發揮多大價值,兩邊都不給到你明確的晉升制度和職業規劃,想加薪的同事會通過委婉表達離職意向來實現漲薪,且搞不好就假戲真做“被離職”了。
我們工牌不同、沒有權限看項目資料、不能進論壇嘮嗑學習、五險一金按最低標準繳。辦公室發夜宵零食和茶點的行政大哥,每次從我工位邊推著小車走過都是不會停下的。
唯一相同的可能就是都要加班,甚至我們早上會來得更早,工時更長。
大廠的確會有很多學習機會,但這樣的機會恐怕只給留心和主動的人。比如,辦公室里有時候大家一起去參加一些內部知識分享活動,你如果不主動向周圍人詢問地點、日期、主題,沒有人有義務和外包人員主動同步。
大概是入職一年之后,我想清楚了:我來這兒做外包的目的就是為了“偷師”騰訊的組織分工、標準化流程、專業技能,同時收獲優質人脈圈的。看著持續申請兩年轉正都不成功的同事,我索性不再為轉正而煩惱。
在辦公室里,我盡力不因為是外包就那么苦大仇深。誰不喜歡活潑開朗、能做辦公室“開心果”的人呢?
記得有次騰訊這邊周末團建,我就一臉小委屈,問能不能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兒,我自掏腰包——要知道,有些缺少團隊意識的正式員工,都還找各種原因不想參加團建。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和正式員工們關系不錯,人家活動也不會拒絕多帶一個人。
我見過幾個外包同事組成的小團體,平時不和正式員工和領導交流,接活兒也不主動。這么做也許是為了安全感,但其實是讓自己變成了“待宰羔羊”,削人手的時候優先篩掉這種。
當我真正打入一個更精英的圈層,見識了那么多的優秀履歷,也有了升級自己的“硬件基礎”的欲望。今年我剛辭掉工作,準備出國讀一個MBA,已經拿到一所不錯的院校錄取通知。外包之間現在也很卷,多了很多本科生甚至碩士生應聘,不再像以前??粕材茏觥?/p>
打算從硅谷回國工作,我會反復確認是不是外包人員
講述人:Lisa,外包就職公司:Facebook
我在Facebook的時候做的是業務分析相關的外包工作。這條職能線有不少人都是外包。我們會主要分為三個等級,晉升到最高一級之后有機會轉正,但名額有限,從主管答應給你轉正機會到實現轉正,中間可能會讓你等上大半年。
華人在硅谷拓展人脈圈并不占優勢,很多都只是只跟華人玩,不主動參與外國員工的聚會和聊天。作為華人外包,想要真正打進大廠圈子,更需要付諸努力。
想認識大佬,光靠在工作里賣殷勤不一定最有效,有時候跳出工作之外的交集,會讓你和對方產生更近距離的交情。
比如,我最早的時候會用上各種類似Tinder這樣的社交軟件,來認識標注在大廠工作的人,一般線下約出來喝咖啡,或者小酌一杯,下周末對方有一些活動就有可能叫上你。我愛人其實也是在這樣的社交活動中相識的,他是Google里一個級別相對較高的人。
更多的人脈就是在各種聚會場合里發生的。另一個我用來發現同行聚會的軟件叫Meetup,在國內北上廣深這樣的大城市其實也有用戶。即使你是外包人士,在workshop(工坊討論)的活動場景里也依然能參與自由交流討論,大家不會那么在意這個標簽。
疫情之后,我有回國工作的打算。我在領英上寫滿大廠里經歷過的知名項目,用高頻關鍵詞吸引目標崗位的招聘人員。但再接到獵頭電話,我會反復確認這不是外包類工作。
我面試國內大廠時的經驗是:國內的大廠會反復問你之前經歷項目的項目細節,他們希望你能從局部看到整體,有結構化的思維,對整個項目的流程和大框架都熟悉。這一點和國外側重場景應變題的考察不同,也是難倒很多外包員工的考察點。
原標題:《不做互聯網大廠編外人:外包員工的煎熬、逃離與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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