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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央視《圍棋》導演、撰稿:拍像“舌尖”一樣好看的紀錄片
從3月7日開始,央視體育頻道的《體育人間》欄目推出了大型紀錄片《圍棋》,共有五集,每一集分別名為“問師”、“機變”、“啟迪”、“手談”和“氣”。每晚22時10分,在央視體育頻道連續播出。
《圍棋》總導演張虹是《體育人間》的制片人。1993年就進入央視體育頻道的他是資深體育記者,曾經采訪棋類、田徑運動,還參與過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1998年曼谷亞運會、2000年悉尼奧運會的報道。2001年,《聶衛平黑白人生》這部圍棋紀錄片,也由張虹擔任制片人。

這部紀錄片的策劃始于2014年,體育頻道想要推出一些弘揚傳統文化的紀錄片,圍棋自然是不二之選,張虹本人既對圍棋有興趣,又拍過圍棋紀錄片,于是拉起《體育人間》原班人馬,開始著手拍攝。
張虹是三十年的老棋迷。1986年、1987年,中日圍棋擂臺賽引發舉國圍棋熱,他當時讀大二,“記得聶衛平對戰武宮正樹,中央電視臺全程直播,看得人心潮澎湃”,同寢室的室友也喜歡圍棋,“他是寧波人,棋下得相當不錯,帶著我一塊兒下,后來我上專業課都拿本棋譜在下面翻”。也正因如此,聶衛平成了張虹心目中永遠的英雄,“喜歡圍棋這么多年,也接觸過許多高水平的棋手,應該說我最喜歡、最佩服的,還是聶老”。聶衛平中日圍棋擂臺賽十一連勝的傳奇戰績自然是重要原因,而聶衛平的人格魅力也讓他倍感親切,“聶老這個人特別有魅力,不古板,好相處,我跟他特別合得來,拍了紀錄片之后熟起來了,經常一起吃吃烤肉,喝喝啤酒,很開心”。
《圍棋》第一集《問師》,就是以聶衛平為中心視角,與他同赴日本,參加日本棋院舉行的吳清源先生追思會。之所以以此開篇,一方面是因為聶衛平在大眾當中的知名度最高,經歷也最為獨特,“很多人未必知道柯潔是誰,但提起聶老,大家都會說一句,‘棋圣’”;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偶然,“2015年4月,我們得知聶老要去日本參加吳先生的追思會,順便拜訪一些當年的老朋友,就決定隨他一塊兒去”。
日本之行的收獲是巨大的,攝制組隨著聶衛平,見到了大竹英雄、武宮正樹、小林光一、林海峰日本等棋壇耆宿,這也讓張虹多少有點頭疼,“他們每個人講起圍棋來都滔滔不絕,一個人都能講三四個小時,一集根本放不下”,最終的篩選取舍,是個痛苦的過程。
事實上,每一集紀錄片從拍攝到剪輯,都讓他們絞盡腦汁。張虹很清楚,這部紀錄片并非僅僅針對圍棋愛好者,“如果只是放給棋迷看的話,那就太小眾了,曲高和寡”,然而,圍棋的理解門檻一直很高,怎樣讓完全不懂圍棋的觀眾也能產生興趣,進而產生共鳴,需要反復考量。而他們的策略是,不講技術、規則,而是講人物、故事,“通過電視語言形象地將棋手的故事講給觀眾們聽,突出人文色彩,讓不懂圍棋的觀眾也能看得進去”。
在解說詞撰寫方面,他們也下足了工夫,邀請了著名出版人、作家楊葵撰稿。楊葵以對文字挑剔、講究著稱,由他來撰寫解說詞,無疑能保證文字質量。張虹不僅給楊葵找來大量資料供他參考,又在初稿的基礎上做了大量的修改調整,以保證解說詞更加適應央視風格,更能為普通觀眾所接受。
這不禁讓人想起了《舌尖上的中國》這部火遍全國的紀錄片。張虹坦承,《圍棋》的拍攝思路與《舌尖上的中國》有異曲同工之妙,“事實上,拍給普通觀眾看的紀錄片,要想拍得讓大家愛看,就得這么拍,這里面是有規律的,‘舌尖’就很好地把握到了其中的規律”,“‘舌尖’比我們要容易一些,柴米油鹽,都是日常事物,老百姓一看就懂,圍棋就不行,中間還要繞好幾個彎”。就連《圍棋》攝制組的工作人員,都沒什么人了解圍棋,“可能就我一個人懂吧,組里的其他年輕人都不怎么了解”。但在張虹看來,這完全不是問題,“有的時候,讓專家來拍紀錄片,未必能夠拍好,因為他不了解普通人的認識水平,圈外人來拍紀錄片,反而知道普通觀眾真正愛看什么、能看懂什么”。

對話《圍棋》紀錄片總導演、《體育人間》欄目制片張虹
澎湃新聞:我們知道,圍棋一向是與“高雅”掛鉤的,比較陽春白雪,理解起來也比較有難度。那么,這部關于圍棋的紀錄片,怎么保證普通觀眾能看懂而且愛看呢?
張虹:我想,關鍵在于有沒有形象,或者能不能把故事講好。如果我們的片子拍出來只有專業棋手能看懂,那么就太曲高和寡了,而要讓普通觀眾能看懂,就要突出人的因素,比如圍棋帶來人的命運的變化,或者棋手本身頑強不息的精神,又或者棋手不同于一般人的生存狀態。總之,突出故事性和傳奇性。
澎湃新聞:能否請您談談具體的構思?
張虹:這個從我們每一集的片名就可以看出來。比如,有一集叫“手談”,我們都知道,這是指代下棋,是個文人色彩很強、很文雅的說法。但是,在這一集的拍攝過程當中,我們不僅拍了芮乃偉、江鑄久的圍棋教室這樣一般意義上的“手談”,還去拍了四川阿壩地區下藏祺的藏族同胞,拍了湖北鄂州喜歡下圍棋的聾啞兒童,拍了人與機器之間進行的圍棋對抗賽,這就極大地拓寬了“手談”的范疇,讓它帶上了雙關含義,比如對聾啞兒童來說,他們真的通過下圍棋的手上的動作,實現了心靈的交流。我相信普通觀眾看到這樣的場景,會受到觸動。
又比如說,有一集叫“氣”,這也是個圍棋術語,說白了,指的就是你的棋是死還是活,還有沒有生命力。我們去臺灣地區拍了紅面棋王周俊勛。周俊勛的臉上從小就有一塊很大的紅色胎記,一直遭到別人的嘲笑,但是靠著自身的努力,成為臺灣地區第一個圍棋世界冠軍。這就體現出了一種頑強的生命力。我們還拍了一個法國的盲人棋手皮埃爾,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靠著記憶下棋,最后成為法國圍棋冠軍。這些故事都是很打動人的。
澎湃新聞:您接觸過這么多棋手,老中青三代都有,有沒有自己特別喜歡的?
張虹:最喜歡的還是聶老。他的成績我就不說了,他的人也特別有魅力,很好相處,我和他很合得來。中生代棋手的話,應該說都喜歡,但是因為工作原因,常昊接觸得多一些,對他更熟悉一些,他沒什么架子,很討人喜歡。至于年輕人,因為沒什么接觸,所以反而不像前面兩代棋手那樣親切,而是非常的敬重,像柯潔這樣的棋手,我都是抱著仰視的態度。
澎湃新聞:您怎么看Alpha Go和李世石之戰?您覺得人工智能會打敗圍棋選手嗎?
張虹:我原本也以為圍棋選手是機器永遠無法戰勝的。但是采訪了不少科學家之后,我的態度轉變了,我認為機器打敗人類這一天遲早會來,而且會很快到來。我們也沒必要感到驚恐,犯不上,沒那么邪乎。
澎湃新聞:有沒有什么您覺得特別好的圍棋方面的電影、書籍,向普通觀眾推薦,幫助他們更好地了解圍棋?
張虹:小說的話,我還是推薦川端康成的《名人》,寫得特別好。電影的話,我推薦田壯壯的《吳清源》。可能不少人剛看會覺得悶,但是看進去了,會覺得這是個好片子。另外,我要特別向小朋友們推薦一部動漫:《棋魂》。特別適合零基礎的觀眾,能夠幫助他們迅速了解圍棋、愛上圍棋。


澎湃新聞:一開始這個片子的制作組是如何跟您取得聯系的?您答允下來,是出于什么樣的想法?
楊葵:這片子拍攝時間跨度大。還是前年(2014)秋天,梁邁找我去節目組開過策劃會,同在的還有作家儲福金、王干。梁邁是《圍棋》第一集的編導,也是個作家,是我的老朋友。到了去年(2015)夏天一個飯局上,總制片人、總導演張虹老師說看了我在《讀書》雜志上一篇寫柳宗元的文章,很喜歡,邀請我做撰稿。飯局的召集人是我一老大哥——奧林匹克文化促進會的負責人棋哥,還有聶衛平老師,都命我必須接這活兒,我就遵命了。
澎湃新聞:撰寫解說詞的過程當中,您參考了哪些資料?有沒有遇到什么樣的困難?
楊葵:張虹老師給了我不少資料,《棋經》、《中的精神》、江鑄久等人的著作,還有李菁寫吳清源的那期《三聯生活周刊》等等,都幫了大忙。寫得比較順,不過我只能照我習慣的路子寫,對電視媒體而言,可能太平淡了,所以我寫完初稿,張虹老師又做了大量修改工作,以更適合央視風格。
澎湃新聞:解說詞有哪些部分您是比較滿意的,又有哪些您覺得還留有遺憾?
楊葵:最后呈現出來的,是張虹老師和我二人的協同寫作。“滿意的”都是他寫的,“留有遺憾”的都是我寫的。哈哈。
澎湃新聞:定稿有哪些改動呢?
楊葵:張虹老師是央視非常低調的資深制片人、導演、撰稿,寫作水平相當厲害。做《圍棋》的同時,我還鼓勵他寫小說來著。已經寫出來的部分我讀了,令我眼前一亮。這樣的人在幫我改稿,怎么改我都同意。如果讓我總結,就是我寫得比較平實,他更擅長抑揚頓挫,改得比原來生動了很多。
澎湃新聞:能否請您談談對這部紀錄片的整體觀感?
楊葵:這片子的制作班底是CCTV5的“體育人間”組,所以整個片子的風格是敘事化的、平實的、講故事的,這是我喜歡的紀錄片類型。
澎湃新聞:還想請您談談您個人有關圍棋的喜好,譬如喜歡的棋手、難忘的名局、何時對圍棋產生興趣、自身的棋力如何。
楊葵:從小喜歡圍棋,但下得很少,主要喜歡看。曾經有幾年,特別喜歡看電視上王元等人講棋,能看幾個小時不動窩兒。閑時也打過譜,妄圖從中瞎琢磨些形而上的問題。我對圍棋的興趣點,不在具體怎么下、誰輸誰贏,我是對這縱橫十九路背后的東西有興趣。說棋手,我們這代人,肯定都喜歡聶衛平,這不光是圍棋的事兒。當然還有吳清源,了不起的人,真正稱得上大師的人。棋力啊,我在今天發的朋友圈里說了——“業余副九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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