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最城市THECITY」 深度挖掘的第 2 個城市

17歲愛美的年紀

王鶯已經演起了蓄須的中年男子

漂亮的小生小旦行頭，與她無緣

跟著師父每天帶著胡子不離口

四點半起床練功，雷打不動

守著家鄉的“天下第一團”

一唱，就是34年

過宮墻，繞回廊；

繞回廊，月昏黃；

月昏黃，夜生涼；

夜生涼，泣寒螀；

泣寒螀，綠紗窗；

綠紗窗，不思量。”

唱畢，漢元帝背向觀眾，頓了兩秒

忽而，發出陣陣凄涼的冷笑

“不思量除非鐵石心腸，愁淚滴千行。”

幽幽哭腔里，夾著凄苦的顫音

引得臺下人，同這位悵惘的漢元帝一起

陷入了對昭君被迫和番的痛苦中去……

這是調腔表演藝術家王鶯的舞臺日常

今年，也是她守護新昌調腔劇團的第34個年頭

1.

新昌調腔，乍一聽

不知哪來的聞所未聞的小眾鄉戲

實際上，它卻是不遜于昆曲

有六百多年歷史的古老劇種

調腔所呈現的傳統劇目

從北宋目連戲、老南戲

元雜劇、明清傳奇

再到近現代新編歷史劇和現代戲

幾乎貫穿了整部中國戲曲發展史

是公認的“中國戲曲活化石”

更被列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圖為元雜劇《漢宮秋·餞別》，為調腔獨有，極為珍貴
調腔比昆腔，更接近北雜劇的原始形式

有人說“國家不幸詩家幸”

不同于土生土長，婉約柔軟的越劇

調腔是一支“南腔北調”的劇種

宋元交替之際

是異族掌權、兵荒馬亂的時代

漢朝文人們在勾欄瓦舍中的說唱戲劇中

尋到了最后的精神棲居地

元朝統一后

“北曲南移，南腔北上，南北聲腔交流”

比起發生在煙雨蒙蒙中的兒女情愛

調腔的大戲

唱得更多是蕩氣回腸的天下事

調腔大戲《鬧九江》

明清之際，調腔班社以杭州為中心

遍及遍及杭、婺、紹、甬、臺、溫各地

抗戰后，戰亂頻發

而同期亂彈、灘簧、越劇的興起

也讓盛極一時的調腔，由盛轉衰

至今僅浙江新昌一隅存演

并珍藏晚清抄本一百五十九本

如今，成立于1957年的新昌縣調腔劇團

變成了全世界僅存的調腔演出團體

而新昌調腔劇團團長王鶯老師

是現在“天下第一團”的守護者

一個劇種只剩一個專業劇團
常被稱為“天下第一團”

2.

“干唱是我們調腔的特色?！?/p>

談起調腔，王鶯老師的眼睛亮了

不托絲竹，常用樂器僅為鑼鼓

干唱，讓一臺之戲都落在了演員身上

而演唱中的“幫腔”則是

“一人起口，眾人幫唱?！?/strong>

既不是簡單的一唱眾合

也非我們平時看的戲劇中的幕后合唱

而是根據人物心境與所處環境

有規律、分層次地應和

同一句唱詞，幫腔這一形式

能達到一般音樂所達不到的藝術效果

調腔的伴奏樂隊

調腔中的南戲

至今仍保留著明代四大聲腔之一余姚腔

“雜白混唱、以曲代言”的遺風

其中《碧玉簪》和《雙獅圖》

被后來的越劇發揚而家喻戶曉

用調腔唱的目連戲《女吊》《男吊》《調無?！?/p>

也因魯迅先生的文章而揚名

紹興目連戲《調無?！?
以“調腔”為聲腔的紹興目連戲也被列為國家級非遺

3.

作為調腔劇團里少見的女老生

王鶯老師打1987年

被調腔表演藝術家張英正老師挑中后

每天四點半起床練功，雷打不動

17歲正是愛美的年紀

她卻在為演蓄須的帝王將相做準備

小生小旦一身漂亮的行頭，從來與她無關

只是跟著師父每天帶著胡子不離口

老生常用胡子表達悲喜

若想甩好一把胡子，要三年

調腔多有動作戲

于是一節課45分鐘，王鶯都在跑臺步

因勁使得不得當跌倒，更是家常便飯

4年后，她摘得浙江省小百花優秀匯演獎

一時間，省內外各家名團都向她拋出了橄欖枝

其中上海越劇院張派創始人張桂鳳老師

還曾勸她到上海，改唱“更有前途”的越劇

20出頭的年輕人，誰不向往大城市呢？

“91年的時候，實際上機會很好?！?/p>

可王鶯最終婉拒了，從未后悔

當時傳統戲曲也備受沖擊

師兄弟們因生計問題紛紛改行或下海

只有王鶯拿著100來塊的月薪

悶頭守著新昌的調腔舞臺

練習唱腔、走臺步

演亡國舍愛的皇帝，繹走街串巷的百姓

一如初學之時，從不敢懈怠

這一守，就是34年

她說：“只要舞臺需要我，只要觀眾需要我”

就會一直演下去

2019年，王鶯摘得
第29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主角獎”

4.

現在回想起來，王鶯仍覺得

自己似乎放過了成名成腕的大好機會

是對師父的恩情，調腔的熱愛，鄉土的留戀

讓她選擇了留在新昌

劇團常年下鄉演出

三天六場大戲，連軸轉成了常態

為了不耽誤當地觀眾看戲

病了，王鶯就拔了吊針上臺

演出之余，她邊督促著青年演員的成長

邊為新劇院的正式建造奔走呼吁

當初青澀的17歲小姑娘

踏著腳下這片養育她的熱土與舞臺

在戲里戲外

都活成了獨當一面、所向披靡的將軍

王鶯曾因高強度的排練與演出，累倒在舞臺上

鄉音，是口口相傳的兒時記憶

鄉戲，沉淀著一座城市的鄉音

它來源于先祖，植根于鄉土

在中國廣闊的鄉村田野里

只要能搭起戲臺，就能演出

一場濃墨重彩的大戲

演盡千百年來，鄉人眼里獨屬故土的

善惡美丑、喜樂憂愁

而在日漸趨同的現代城市生活中

戲在，我們的根就在

謝謝耐心的你看到了最后

「最城市THECITY」下期預告

紹興師爺

視覺 | NN   采訪 | 路邊   撰文 | 路邊   編輯 | 路邊 
歡迎大家來新昌，聆聽傳承600年的調腔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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