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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樓金石遺跡》:再現施蟄存收藏的“博與雅”
知名作家、學者施蟄存先生(1905-2003)的書齋“北山樓”位于上海愚園路。北山樓收藏的金石在文學界與藝術收藏界一直頗有名聲。最近,由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北山樓金石遺跡》系列面世,包含“北山樓藏碑見知輯目” “藏碑經眼百品”和 “集古小品舉要”三卷,介紹施蟄存先生的金石收藏,其中詳細記錄拓本流傳、題簽題記、著錄鈐印諸跡等資料。
施蟄存先生的北山樓藏庋甚富,含漢魏豐碑、晉唐巨幅、北魏造像、隋志及宋刻題名,乃至摩崖、碣闕、塔銘、經幢,佳拓善本,而他晚年屢屢嘆惋“身后終當散失”。沈建中經過三十多年整理,完成北山樓所藏碑版拓本目錄,重聚舊藏、再現施先生收藏的“博與雅”。“澎湃新聞·古代藝術”(www.usamodel.cn)刊發卷一 、卷二序引。

施蟄存先生在北山樓(沈建中 攝影)

《北山樓金石遺跡·北山樓藏碑見知輯目》封面
卷一 “藏碑見知輯目”序引
北山樓蓄聚碑版拓本,衍盈博貫,雖不逮繆藝風、徐隨庵之豐贍,然于特定時期仍好之不已,所得別具一格,獨步私藏盛業,無出其右者;且相較《天一閣碑目》等甚夥,足稱鉅觀哉。先生累年珍弆,考據端嚴,著錄鑒析,勞精疲神,而賞玩愉悅。豈意晚年卻屢屢嘆惋“身后終當散失”,俾恨事也;亦于題記殷殷囑托“后之得者,宜珍惜之”“后賢得之,幸加珍護”云云,其寄托甚遠甚深焉。歲月遷移,塵事倥傯,先生物故,藏篋滄桑,俱已星散化云煙矣。儻然名山事業無目能傳,斯可悲焉。追溯往事,緬懷聚散無常,輒為予痛,不忍視其湮沒矣。倘若后人無從得知、無跡可尋,或如虛幻不確之“逸聞軼事”,莫非悲乎。猶憶疇日,登樓獲謁,面聆指授,服膺清芬,奉為圭臬;追隨杖履,蒙謬引董理之役,盡觀庋藏墨紙枕秘,析微察異,感其林泉之心,與趨時競逐之藏,焉能同日而語耶。遂發心編撰北山樓所藏碑版拓本目錄,休沐之日,綿力掇拾,網羅散佚,以資采擇,凡先生所藏,或目睹、或聞說、或咨詢、或征引、或迻錄,及至辛巳年桂月洛陽趙光潛寄贈《銀青光祿大夫行籠州刺史屈突詮墓志》,慨喟北山樓“最末之藏”,靡不備記。聚之材料漸漸積以盈笈,構思再三,皆從朝代序次,按照傳統金石編目,點檢輯撰,其題名、紀年、地域、撰書和行字,兼及盡量詳鈔遞藏流傳、題簽題記、著錄鑒印諸種楮痕。焉知越三十載,幾歷挫折,方知輯佚尋索斯業而非易易耳,不餒不怠,實乃志愿未虛乎;況自愧谫陋,鉛刀一割,排比編纂,未遑急就,不敢造次,力圖數目確鑿,真切扎實撰錄文本,竭誠善編,竟勒此帙,用以傳布。抑或北山樓之跡,似可彰示不朽業績,庶幾不負先生苦心孤詣之勛勞,垂諸久遠,企予望之。曩昔,先生每覯止偽本翻刻,兼收備之,足證稽考資料;嘗著錄《偽刻漢碑》《殘石偽刻》,例論《左武衛中郎將軍石暎墓志銘》,題曰“此是北漢天會八年刻,見‘金石續編’;此本改題書撰人,又改題開元年號,是偽刻之工妙者”,足見先生之縝密。原意擬偽本、翻刻、摹刻皆不錄,但盡十數年來,流散坊肆,故亦慎擇列目,錄以備考,聊存鴻泥云爾。今茲不揣懵陋,幸得告蕆,檠右披覽,撫時感事,眼底留戀,誠不禁重溫“近樓受教”之感。是稿猶為北山樓藏碑蹤跡焉,聊存遺緒,藉志永念。時己亥春分,謹識于滬上謙約居燈下。

1982年施先生與友人在登封訪碑(楊華松攝)

岐山村北山樓一角 (沈建中 攝影)
卷二 “藏碑經眼百品”序引

《北山樓金石遺跡·北山樓藏碑經眼百品》書影
本書是一部紙本形式的模擬展覽。
北山樓藏庋甚富,凡漢魏豐碑、晉唐巨幅、北魏造像、隋志及宋刻題名,乃至摩崖、碣闕、塔銘、經幢,佳拓善本,具入篋衍,玩索考鏡,聊以寓心,亦為文娛,怡然自得。憶念曩歲,樓上南窗下,親承謦欬,時獲觀賞,循覽琳瑯,幾許精逸妙品;先生別裁善鑒,慎護無失,歷歷如眼前也。曾幾何時,先生自遣幽獨之余,顧念大義,“三復尋思,遂有志于編印《歷代碑刻文字圖鑒》之計,將欲使其留真于楮墨,廣布人間,或可使部分古碑,遺蛻于后世”,不為書法典型之臨摹數據,而重于石刻文獻之系統集錄;殊堪回味,但終未能完整展示。先生身后,旋斥售殆盡,輾轉打散。每入市廛見之,思之念之而又傷感其聚散飄忽矣,曷克臻此,不堪如山陽鄰笛之悲。
某晚枯坐凝思,恍似前塵舊夢,北山樓玩碑之樂猶在心目,先生不鄙淺陋而示意,再為余編本“談藝錄三集”。由是藹然宿愿,惟蓄聚墨紙已流落江湖,能否復振,授諸墨版,非意所料,逡巡未敢進。彷徨中夜,倘能以經眼視角,按先生集藏意趣主導,取其博與雅一路要領,設法重聚舊藏,流垂傳景。即今儻來者,或易得者,實緣可遇不可求,且不克過于注意赫赫名碑、亦不能計較書法價值。先生著書,素有“百選”“百話”之題名,予效法輯錄“百品”,制作圖錄文本,藉為北山樓藏品留真,蘊其廬山面目之本色,俾仰止于弗替。
既定目標,乞援裒撮舊藏碑版,攝存留影,有待擇用。爰下班余晷,殫心訪求,每每瞻顧,摩挲撫對,珍奇瑰麗,藻繢炳蔚,心向所往攝景,卻可仰而不克跂也。如是徒增難度,仿佛自討苦吃而已。然西諺有云,最困難之時,就離成功不遠之日。復承繼起藏家慨然許之,發篋相示,悉力供給,以備采摭,一瓻之饋,奚啻百朋之錫矣;再諦視老輩互贈墨本之友情,遙思德業,前賢風流不可及;與得其東鱗西爪而競相矜秘,豈能等量齊觀歟。又檢點瑯笈,舊日儲景,寥寥縮影,雖羅致可數,但積少益夥;歷年斯錄,百品在手,遂成就計劃。蓋至久而以勤補拙經營,致力于詮釋方式,從展現理想、圖像設計、規劃布局,尤講究虛擬拓本之視覺感、可讀耐讀之趣味性,非精琢細磨難以達意焉。

廣野將軍和國仁墓碣局部、附會稽周氏知堂題記

馬槽題字局部、附會稽周氏鳳皇專齋手跡

《北山樓金石遺跡·北山樓集古小品舉要》書影
輯錄厥成,恍若舊覩矣。交付剞劂,縱不盈帙,然副墨流布,長留景象;況刊皆屬先生曾弆品種,鱗爪彌可珍視,亦足以嘗鼎一臠,猶能述揚北山樓藏碑事略,庶備觀賞鴻痕云爾。歲次庚子純月廿一日記于浦東陸家嘴世界金融大廈
(本文原題為《北山樓金石遺跡》序引三則,刊發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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