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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的掄粉皮
說起這個話題,得讓時間倒退,回到小時候。
作為“70后”的東北人,有誰敢說不是吃著土豆、白菜長大的?每到入冬前,家家戶戶一車車地買白菜、土豆用麻袋裝回家。到現(xiàn)在,仍然有老人們保留著儲藏秋菜的習慣。孩子們已經(jīng)無法想象上頓白菜、下頓土豆的日子了,說給他們聽,連我自己也覺得那是像故事一樣遙遠的事兒了。
既然食材單調(diào),家庭主婦就得變著法兒地活躍餐桌。母親常做的有燉土豆塊兒、蒸土豆條兒、土豆泥大醬打飯包、炒土豆片兒、熗土豆絲兒。要是能改善生活,吃頓雞和魚或者排骨啥的,也會配點土豆在里頭,于是那鍋沾了葷腥的土豆就身價倍增了。
掄粉皮的食材便是土豆。我記得母親會把擦絲器擦好的土豆絲在清水里泡上一陣子,撈出來以后水并不倒掉,讓它沉淀。不多久,輕輕地把水倒去,盆底會剩下厚厚一層淀粉,如清淤一般,刮出來,擱在太陽底下曬干。一回、兩回、三回……積少成多,放在容器里儲存。需要有個特殊的日子才能掄粉皮,比如有客人來,有誰過生日,逢年過節(jié),或者因為我的強烈要求,或者只是母親有閑有心情。總之,它不能隨隨便便地被享用,就像有一條很高檔的連衣裙,可不是散步買菜時隨便穿的,得有個場合才行。

制作掄粉皮的程序如下:首先,在干淀粉里加入清水沉淀一會兒,水面會浮上來一層灰塵;其次,將水濾掉,反復幾次,相當于洗凈淀粉;再次加入清水與淀粉攪勻,備用;燒開一鍋水,還需用一只淺淺的鋁制圓盤,直徑二三十厘米,高不過兩三厘米,我們都叫它“粉鏇子”。“粉鏇子”先置于開水上頭漂浮,舀一大勺水淀粉,均勻地鋪滿璇子的底部,接著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粉鏇子邊沿,順時針那么一掄,“掄”的意思應該就是這個動作了。頃刻間,淀粉就干在了盤底,呈白色,這時候讓粉鏇子側(cè)翻,鍋里的開水就覆蓋了粉皮,粉皮與盤底自然剝離,撈出來的時候呈透明狀,放在清水里備用,直到掄完所有的水淀粉。這也還只是半成品。

最經(jīng)典的吃法是涼拌,從清水里拎出粉皮,切成寬寬的條狀,用黃瓜絲、香菜末、蒜蓉、香油、醋作配料和調(diào)料,那真是夏天消暑的上品。芝麻醬愛好者會把芝麻醬用鹽、香油、味精調(diào)好,澆在粉皮上,很是香膩。
有時候母親也翻新花樣,把粉皮切成一片一片的,用蔥油炒,有個很形象的名字,叫“炒玻璃片”。

現(xiàn)今市場上用機器批量加工的大拉皮,自然無法跟我們自家做的粉皮相提并論,在材質(zhì)和口感上均差別較大。雖然現(xiàn)在淀粉可以買到現(xiàn)成的,無需一點一點地積攢,但菜市上食材琳瑯,這門手藝便不自覺地被拋棄在了貧瘠而純樸的從前。有一天居然在早市上遇見現(xiàn)場制作手工拉皮,莫名驚詫了一下,定睛細看,執(zhí)灶的是位中年師傅,他分別用兩個方形的容器中,嫻熟地舀起一勺水淀粉,均勻鋪于容器,略微一加熱,淀粉固化,容器側(cè)身與開水交融,搖身一變,粉皮水靈靈、顫悠悠,浴“水”重生般完成蛻變。操作過程與我記憶中的樣子完全吻合,這情景散發(fā)著懷念的光芒。我站在攤位前看了很久,征求師傅意見拍下了照片。
我家那個在熱氣騰騰的鍋里晃晃悠悠的叫“粉鏇子”的東西,也不知道遺落在了哪里。
原標題:《東北的掄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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