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11月5日，在對越南進行國事訪問之際，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越南《人民報》發(fā)表題為《攜手開創(chuàng)中越關系的美好明天》的署名文章。習近平在文章中提到了一位著名的越南籍將領——洪水。習近平在文中說，“洪水響應胡志明主席號召，積極投身中國革命，參加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成為新中國開國將領中唯一的外籍將軍和世界上少有的‘兩國將軍’。”洪水的真名是什么？他為何到中國來參加革命？又是如何成為新中國開國將領中唯一外籍將軍的？

中國共產(chǎn)黨新聞網(wǎng)11月6日發(fā)文詳細記錄了洪水將軍的傳奇經(jīng)歷。

以下為全文：

洪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授銜的將軍中唯一的一位外籍人，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位雙重軍籍、雙重黨籍的“雙籍將軍”。對于這個國際主義戰(zhàn)士的杰出代表、中越友誼的傳奇紐帶，毛澤東是這么評價的：“洪水的性格是執(zhí)著、透明的。這樣的干部使用得好，是馳聘千里的駿馬，否則就是愛尥蹶子的馬。”這段話，恰如其分地概括了洪水將軍光輝而又曲折的戰(zhàn)斗人生。

敵人不是罵我們‘洪水猛獸’嗎？我就叫“洪水”

洪水原名武元博，1908年10月1日出生于越南河內(nèi)市郊嘉林縣。1924年11月，胡志明受共產(chǎn)國際委派來到中國大革命的中心廣州。武元博也于同年年底和一些越南愛國青年一道追隨胡志明，來到廣州并參加了胡志明創(chuàng)辦的越南革命同志會。

當他帶領連隊在東山一帶活動時，看到敵人的傳單上常把共產(chǎn)黨說成“洪水猛獸”，他很生氣。在一次連隊軍人大會上，他對大家說：“我原名武元博，中國名叫‘鴻秀’。同志們說，這是女人的名字，缺乏戰(zhàn)斗性。說得對，改名啦！敵人不是罵我們‘洪水猛獸’嗎？我就叫‘洪水’，大家叫我洪水吧！”沒想到，另一位同志接著說：“我也改名，叫猛獸！”可惜，猛獸在后來的一次戰(zhàn)斗中犧牲了，而洪水卻真的像洪水那樣在革命的河道里一直奔騰向前。

1926年3月，洪水由李富春、蔡暢等介紹，同林彪、劉志丹等人一起成為黃埔軍校第四期的學員。1926年10月畢業(yè)后，洪水遵照胡志明的指示，繼續(xù)留在黃埔軍校工作。

洪水曾加入國民黨。1927年4月蔣介石發(fā)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他脫離國民黨，并于8月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2月廣州起義時，洪水和當時在黃埔軍校工作和學習的30名越南青年一起參加了起義。起義失敗后，洪水隨葉劍英、聶榮臻等人一起撤到香港。隨后經(jīng)葉劍英、聶榮臻同意，洪水暫時離開香港，前往泰國，在旅泰越僑中開展革命活動。

長征途中部隊被打散，靠討飯、給人放牧為生到達陜北

1934年10月，中央紅軍主力開始長征，洪水所在的中央軍事政治學校被編入中央干部團，在朱德、劉伯承的關心和保護下，洪水被編入直屬隊，負責直屬隊在長征途中的宣傳鼓動工作。

長征途中，洪水所在的部隊被打散，他孤身一人繼續(xù)北上。一路上，洪水靠討飯、給人放牧為生，終于到達陜北。當時洪水骨瘦如柴、蓬頭垢面，身穿又臟又破的藏袍，大家?guī)缀跽J不出他來了。

洪水坦然地說：“這就是革命。如果一個人決心參加革命，就必須經(jīng)受得住各種磨難和打擊，否則怎么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革命者呢？”

1936年6月，中國工農(nóng)紅軍大學在陜北瓦窯堡開學，洪水是紅軍大學的第一批學員。這期學員中還有后來成為新中國開國將帥的林彪、羅榮桓、羅瑞卿、譚政、劉亞樓、張愛萍、王平、莫文驊等人。當時的條件很艱苦，學員們在自己用石塊搭砌的桌子和凳子上進行緊張的學習。在紅軍大學，洪水聽了毛澤東關于《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的報告。一次，毛澤東在參觀學員們住的窯洞時對洪水說：“小洪，你這個南蠻子，對北方的生活習慣嗎？”洪水笑著答道：“報告主席，一切都習慣。”

朱德、劉伯承、賀龍、關向應來到延安后，朱德看到洪水比他先期到達延安，便高興地說：“小洪，聽說你們的隊伍被打散了，這么長時間沒見到你，想不到你比我早到延安了。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日本侵略者占領了越南。1942年，越南共產(chǎn)黨（當時的正式名稱為印度支那共產(chǎn)黨）和胡志明提出希望在中國黨和軍隊中工作的洪水和其他越南同志，能回國參加抗日戰(zhàn)爭。

中共中央認真研究后，決定先調洪水回延安，在中央黨校參加整風學習，經(jīng)過一番休整后再動身回越南。洪水遂于1943年7月回到延安。

回國投入抗法戰(zhàn)爭前后，毛澤東、周恩來、胡志明給他的寄語

1945年越南八月革命前，越南共產(chǎn)黨再次向中國共產(chǎn)黨提出，希望洪水等越南同志盡快回國參加斗爭。為回國后能更好地發(fā)揮作用，洪水還把毛澤東的《論持久戰(zhàn)》和《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chǎn)黨》等著作翻譯成越南文字。

臨行前，洪水前去向毛澤東、周恩來辭行。洪水向毛澤東行了一個軍禮后說：“報告主席，洪水同志即將返回越南，特來向您辭行，請您指示。”毛澤東緊握著洪水的手說：“小洪，我們和你依依惜別，只能同意你走，那里是你的祖國嘛。條件艱苦，就得艱苦奮斗。我們了解你，你是個好同志。可你到了越南，一定要和越南同志搞好團結。”毛澤東又風趣地說：“洪水的性格是執(zhí)著、透明的。這樣的干部使用得好，是馳騁千里的駿馬，否則就是愛尥蹶子的馬。使用不好，他還會踢人哩。”周恩來也囑咐說：“現(xiàn)在中國革命的條件一天天好起來，可你要走了。越南的條件仍然十分艱苦。從國外回到越南的干部有兩種，一種是從歐洲、蘇聯(lián)回去的干部；二是穿過草鞋的、從中國回去的干部。你回去后要注意團結，注意解決問題的方式。”洪水還去看望了朱德、任弼時。

1945年11月初，洪水回到河內(nèi)后，為適應越南的斗爭和工作環(huán)境改名阮山，并立即去看望胡志明。胡志明高興地對他說：“山弟，好樣的，祖國正等著你呢！”

1948年，胡志明頒布向軍隊領導干部授予軍銜的政令。在授予武元甲大將軍銜的同時，授予阮山少將軍銜。阮山在中國曾南征北戰(zhàn)，帶兵打過許多大仗、硬仗，對于授予他少將軍銜可能有些想法，便給胡志明發(fā)了一封急電，推說自己還很年輕，希望把少將軍銜讓給其他同志。胡志明接到電報后，便在自己的名片上寫下了如下12個字：膽欲大，心欲細，智欲圓，行欲方。

胡志明的這幾句話引自中國古代著名醫(yī)學家孫思邈寫給友人劉照林的贈言。其中有句話是“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胡志明把這兩句稍加改動，將“心欲小”改為“心欲細”，既肯定阮山膽大心細，考慮問題周全，更是勉勵他要事事顧全大局，既有表揚，又有希望。

寫完后，胡志明派后來擔任越南衛(wèi)生部長的范玉石醫(yī)生，帶著這張名片，專程趕往戰(zhàn)區(qū)，單獨為阮山舉行授銜儀式。阮山明白了胡志明的用意，愉快地接受了胡志明和越共中央的安排。授銜儀式在清化省壽春縣隆重舉行，阮山特意換上一套新軍裝，顯得十分英武。后來，阮山對與他一起被授銜的黃文泰少將說：“胡主席很重情義，考慮問題周全，學識淵博。即使在遙遠的越北，胡主席仍非常了解我。接受軍銜時，我感覺胡主席就在我身旁，就像是胡主席在親自給我授銜，當面叮囑我一樣。雖只有12個字，但對我卻是深刻的一課，促使我思考許多問題，終生不忘……”此后，胡志明的這張名片一直擺在阮山的桌子上，如今已作為珍貴的文物，收藏在胡志明博物館。

在評定洪水軍銜時，中方特征求了胡志明的意見

1950年1月，胡志明秘密訪問中國，請求中方對越南的抗法戰(zhàn)爭提供支持。盡管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但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中共中央領導人仍滿足了胡志明的請求，決定向越南人民提供全面的援助，并派羅貴波作為中共中央的聯(lián)絡代表赴越工作，了解情況，為援越事務做好準備。胡志明在會見羅貴波時提出，希望派洪水回中國，以加強越中兩黨、兩國、兩軍的聯(lián)絡，更好地了解情況，協(xié)調援越抗法事宜。

就這樣，洪水于1950年5月第三次來到中國。5月中旬，毛澤東在中南海會見了洪水，并請他住在中南海，便于同中國領導人經(jīng)常見面。不久，洪水被安排到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二處擔任越南組負責人。1951年1月15日，南京軍事學院成立，洪水被調到南京軍事學院基本系一期一班，進行正規(guī)、系統(tǒng)的學習。1954年夏，洪水以優(yōu)異的成績在南京軍事學院畢業(yè)。起初在中央軍委條令局任副局長，年底又調任解放軍訓練總監(jiān)部直屬戰(zhàn)斗訓練雜志社社長兼總編輯。一天，朱德到雜志社去看望洪水。朱德說：“小洪啊，你的工作很重要。《戰(zhàn)斗訓練》雜志面向全軍，甚至要下發(fā)到連隊，對全軍部隊的訓練、戰(zhàn)備都有具體的指導意義。一定要把這份雜志辦好。”洪水激動地說：“請總司令放心，我一定盡力。”這時，朱德為雜志的封面題寫了“戰(zhàn)斗訓練”四個大字。

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開始實行軍銜制。由于洪水是黃埔軍校的學員，在大革命時期入黨，在評定軍銜時，有關部門為洪水上報的軍銜是中將。由于他是越南同志，考慮到兩國、兩軍關系，中方特征求了胡志明的意見。胡志明認為，洪水的軍銜與級別仍以同他在越南人民軍中的軍銜與級別一致為好，所以，洪水最后被定為少將。

1955年9月2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授銜儀式在中南海隆重舉行。洪水在接受少將軍銜的同時，還被授予一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洪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開國將帥中唯一的外籍將軍。

1955年10月1日是新中國國慶6周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官兵身穿佩戴軍銜的軍裝，在天安門廣場接受毛澤東的檢閱。毛澤東在接見觀禮的將帥時，詢問了洪水的定銜情況。當?shù)弥欢檎龓熂壣賹晻r，毛澤東對有關領導同志說：“這不合適，洪水同志是黃埔時期參加軍隊的，是否可以改為正軍級？”于是，在毛澤東的親自關懷下，洪水被重新定為正軍級少將。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回越南去

1956年初，洪水突然咳嗽不止，經(jīng)檢查，被確診為肺癌。中共中央對洪水的病情極為關注，周恩來指示衛(wèi)生部：“要請最好的醫(yī)生為洪水同志做手術。”著名胸外科專家吳英愷教授和張大為醫(yī)生在手術臺上發(fā)現(xiàn)，洪水的惡性腫瘤已大面積擴散，在當時的醫(yī)療條件和醫(yī)療水平下，已無法手術，只好將刀口縫合。

為了延長洪水的生命，中共中央決定送他去蘇聯(lián)用鈷放射治療。洪水知道，鈷放射對他的晚期癌癥作用不大，再加上蘇共二十大剛剛開過，中蘇兩黨的分歧已漸顯端倪，從政治上考慮，他表示堅決不去。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洪水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回越南去。

周恩來親自安排了洪水的回國事宜。他請國防部長彭德懷和副總參謀長黃克誠批給洪水3萬元人民幣現(xiàn)金。這在當時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目。有關同志向洪水表示，今后有什么困難，還可以再同中方聯(lián)系。

9月27日，中共八大勝利閉幕。這一天，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葉劍英、黃克誠等在政協(xié)禮堂為洪水送行。當身體虛弱的洪水身穿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服走進會客室時，毛澤東從座位上站起來迎上前去，緊緊握著洪水的手，請洪水坐在他和周恩來的中間。

毛澤東說：“小洪，去年國慶節(jié)，我在天安門城樓上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挺好，身體挺結實的，怎么現(xiàn)在出了毛病？我們沒有照顧好你，沒照顧好。”洪水連忙說：“哪里，主席和中央一直非常關心我，對我照顧得很好了。我和彭總、黃總經(jīng)常見面。彭總還到家里探望過。葉帥是我的老領導，我們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談話中，大家回憶了過去幾十年的戰(zhàn)斗歲月。毛澤東說：“小洪，你回去后要好好治病，病好了，我們希望你還回來。”

洪水動身前，彭德懷又對護送洪水回國的韓守文秘書說：“洪水同志病了，你們把他送回去。見了胡志明主席，要匯報清楚，洪水同志對中國革命有很大貢獻，是積勞成疾，中國人民永遠感激他。”

臨行前，洪水把中國人民授予他的勛章、肩章和帽徽都小心包好，把他用心血撰寫和翻譯的文章，以及各種書籍逐一打包裝箱。他要把它們帶回越南作為永久的紀念。

9月27日，彭德懷、葉劍英、黃克誠、蕭克、孫毅等200多位開國將帥和外交部、軍委各總部、各軍兵種的領導同志以及越南駐華大使館的官員聚集在前門火車站，為洪水送行。中方為他安排的是毛澤東乘坐過的專列。送行的人們同洪水一一握手、擁抱，祝愿他戰(zhàn)勝疾病，再回到北京。戰(zhàn)友們昔日個個都是錚錚鐵骨，此刻都不禁流下了熱淚。列車啟動時，洪水用盡全身的力氣，揮手向人們高呼：“再見了，戰(zhàn)友們！中越友好萬歲！”

9月30日，洪水回到河內(nèi)。第二天，即10月1日，他堅持要去越南主席府看望胡志明。見面后，兩人互相擁抱，都流下了熱淚。洪水和胡志明先用漢語交談了一個小時，然后才開始講越語。遵照胡志明的指示，洪水住進了河內(nèi)最好的捷克紅十字醫(yī)院。

20天后，即1956年10月21日，洪水在越蘇友誼醫(yī)院逝世。

越方為洪水——阮山將軍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活動。阮山的靈柩安放在國防俱樂部。10月22日上午，胡志明前往吊唁，并敬獻花圈。之后，越南范文同總理、潘繼遂副總理、武元甲大將、國會主席長征和黨政機關以及阮山工作和戰(zhàn)斗過的第四、第五聯(lián)區(qū)的代表紛紛前往吊唁和敬獻花圈。

10月22日下午3時30分，在武元甲大將主持下，追悼會開始。追悼會后，阮山的靈柩在河內(nèi)市郊的梅易革命公墓安葬。為表彰阮山的功績，越南政府追授他二級軍功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