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舉鐵可以增大肌肉，有氧訓練有助增強耐力，那么，我們能不能通過鍛煉大腦來變得更聰明呢？

這個關于提升認知能力——也就是智力——的想法不僅十分誘人，看起來也頗為合理，畢竟大腦在任何年齡都能改變和學習新事物。但是，實際的情況可能比較復雜。康奈爾大學醫學院臨床精神病學教授理查德·弗里德曼（Richard A. Friedman）近日在《紐約時報》上撰文討論了這個問題。

弗里德曼教授根據目前的科學研究結果指出，不論是腦力訓練還是所謂的智慧藥物和保健品，都不能幫助人們突破天生的智力上限。但人們不需要因此感到絕望，一個令人著迷的發現是，體育運動除了令身體更強健之外，同時也能提升大腦的認知功能。而對于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來說，智力訓練確實有助于緩解認知功能的衰退，而社交活動也能對認知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

老齡化是當今世界面臨的一項嚴峻挑戰，而認知衰退正是老齡化的普遍特征。從55歲開始，我們的海馬體（一個跟記憶密切相關的大腦區域）就會以每年1%－2%的速度萎縮，而65歲及以上的人群中每9人就有一個患有老年癡呆癥。受折磨的人數據預計將隨著嬰兒潮一代（指二戰結束后在1945年－1965年之間出生的一代人）進入老齡急劇增長。在這些令人擔憂的統計數字面前，難怪美國市場對許諾能促進正常智力功能或阻止認知衰退的一切——從據說能令人變聰明的藥物和保健品到腦力訓練——都毫無抵抗力。

我們的大腦有著卓著的神經可塑性，可以重塑和改變自身來應對不同的經歷和傷害。那么，大腦能不能通過訓練提升自己的認知力呢？

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大腦訓練產業當然是這么認為的，它還聲稱通過玩各種智力游戲就能提高記憶力、注意力以及推理力。換句話說，只要以正確的方式使用你的大腦，你就會變聰明。

幾年前，英國廣播電臺（BBC）和劍橋大學的神經科學家聯合進行了一項測試腦力訓練的研究。他們想要回答的問題是，大腦體操究竟是真的能讓人變聰明還是只是讓人更擅長某一項特定的任務。不斷地重復玩一種智力游戲當然會進步，關鍵這種效果能不能轉化到另一項未經練習的任務中。

研究者們從BBC的一檔網絡科學節目招募了11430名觀眾參與為期6周的腦力訓練，每周三次，每次10分鐘。參與者被隨機分成三組，第一組玩推理測試類有關解決問題的游戲，第二組玩商業腦力訓練中最為常見的強調注意力、短期記憶以及數學技巧的游戲，第三組作為控制組則玩一種類似用Google搜索回答問題（其實與腦力訓練無關）的游戲。

所有的參與者都在參加實驗前后進行了認知基準測試（一種經過修改的智力測試）。結果顯示，盡管參與者們在反復練習的那項任務上有所進步，但腦力訓練并沒有讓他們變聰明。認知基準測試的得分在訓練完成后并沒有顯著提高。

不過，對于60歲及以上人群而言還是有一點希望的。與年輕人不同，在6個星期的腦力訓練后，老年參與者在基準測試中的文字推理部分有顯著提高。因此，老年參與者又繼續進行了整整12個月的跟蹤研究，結果證明持續的腦力訓練能夠幫助保持在前期實驗中取得的文字邏輯方面的進步。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鍛煉大腦能夠延緩大腦老化帶來的部分影響。

另外，也有簡單粗暴的方法能夠提振年輕人的學習。比如說，有證據表明年輕學生對后天努力能否改變智力這一問題的態度對他們的學習有巨大影響。斯坦福大學心理學教授卡羅爾·德維克（Carol Dweck）的研究證明，相比于認為智力是固定不變的兒童，相信智力可以后天塑造的孩子學習更積極，表現也更好。

在一項實驗中，德維克博士和同事們給一群成績不盡人意的七年紀學生做了一場關于大腦如何運轉的講座。學生被分成兩組，實驗組被告知學習可以改變大腦，學習者可以控制這個過程；控制組則上了一堂關于記憶力的課，但研究者沒有引導他們認為智力是可塑的。

八個星期后，學生們參加了一場關于講座內容的測試，被鼓勵相信智力可以改變的實驗組平均正確率達到了85%，遠遠高于控制組的54%。

這些發現對于年輕人的教育有著深刻的啟示，通過一個相當簡單的介入——老師引導學生相信認知能力是一種可以提升的品質——就可以在提高學習效果和積極性方面產生強有力的作用。

這可能和提升先天的智力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是幫助年輕人發揮最大的智力潛能無疑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實施起來顯然也不困難。

所以，盡管大腦體操并不能讓人變聰明，我們還是有辦法改善學習狀況的。而且， 我們還可以為大腦做更多。事實上，體育運動除了令身體更強健之外，也能夠改善認知功能和促進神經細胞的生長和更生。

舉例來說，科學家在被允許在輪子上跑步45天的老鼠的海馬體中發現了比呆著不動的老鼠更多的神經細胞。

而在近期的一項以人為對象的實驗中，一群認知輕微受損的老年人被隨機分成三組：一組進行力量訓練，一組進行有氧訓練，控制組則進行平衡訓練。研究者發現，盡管力量訓練和有氧訓練組在空間記憶方面都有同等提升，只有有氧運動組中的女性參與者在文字性記憶方面有所進步。這證明不同種類的運動可能會在認知方面帶來不同的特定效果。

還有一項新的研究表明在一年內每周進行兩次舉重訓練的女性要比每周只訓練一次或是進行伸展運動的女性腦萎縮程度低，盡管這一效果在認知方面的意義尚不明確。

運動為什么會有這些效果？美妙的事情是這樣發生的，運動能夠提高人和動物的血液和大腦中一種叫做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BDNF，brain-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的蛋白質水平。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會促進神經細胞的生長和新細胞的生成，這意味著運動帶給大腦的主要效果：與記憶提升相關的海馬體的增大。

相反，重度抑郁這類不良反應會降低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水平，并由此造成海馬體萎縮，這個現象解釋了為什么認知受損是抑郁的顯著特征之一。抗抑郁藥除了讓病人感覺更舒適以外，還能夠阻斷有抑郁引發的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水平下降，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起到了神經保護的效果。

當然，運動畢竟是艱辛的，一定有人想知道有沒有一種聰明藥丸也能達到效果，比如安非他命（Adderall）或者利他林（Ritalin）這類興奮劑。基本可以確定的是，這些藥物確實能夠通過在關鍵腦回路中釋放多巴胺來幫助集中注意力和讓世界在感覺上變有趣，但在記憶力和學習方面的作用并不十分明朗。

興奮劑在認知上唯一可靠的好處在于鞏固長期記憶方面的效果。這些藥物能夠增強回憶從前習得的信息的能力，這在現實世界中可能會帶來一定優勢。

一些人擔心興奮劑對效率的提升是以犧牲創造力為代價的，但研究結果恰恰與此相反。這種擔憂反應的是對于創造力的一種常見看法，即認為要以綜合而新奇的方式思考必須處在一種稍微渙散的精神狀態當中，而興奮劑會阻礙這一思維過程。

在一項研究中，一群青年人被隨機分成兩組，一組服用安非他命，一組服用安慰劑（placebo，指不含有效成分的模擬藥物），然后進行了四種不同的創造性思維測試。安非他命提升了參與者在其中一項測試中的表現：要求把打散的圖像重新組裝完整的嵌入圖像測試。

盡管有一些細微的效果，沒有證據證明任何處方藥、保健品或智慧飲料能夠提升智商。但是，有一樣不需要處方卻似乎有助于保持認知健康的東西：其他人。

強有力的流行病學證據證明擁有豐富社會人際網絡和高參與度的人群在老化過程中的認知衰退率較低。哈佛大學公共健康學院教授、社會流行病學家麗莎·伯克曼（Lisa F. Berkman）和同事們檢視了在1998-2004年間進行的覆蓋全美國近17000名50歲及以上老年人的“健康與退休研究”抽樣調查數據。調查用一個簡單的單詞回憶測試為參與者建立認知能力基準，然后在兩年后根據與家人、朋友的聯系和其他社會活動來測算他們的社會融合度。

結果顯示，社會融合度最高的人群和最低的相比，前者的認知功能衰退率不足后者的一半。研究同時發現，社交的認知保護效果在受教育年限低于12年的人群中最為顯著。

最后的結論是，你無法突破與生具來的智力，但是相比起你可以做很多事情來達到自己認知潛能的上限并保持在那個水平的事實，這并不太重要。你應該做的是，忘了聰明藥和保健品，穿上運動短褲去鍛煉。如果你已滿60歲，那么可以考慮智力訓練。記得都要叫上朋友一起！

（本文為澎湃新聞據《紐約時報》網站2015年10月23日發布的“Can You Get Smarter”一文編譯，略有刪節。原作者康奈爾大學醫學院臨床精神病學教授Richard A. Friedman為《紐約時報》觀點欄目的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