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片| 關于未來和國家，被貧窮、腐敗所裹挾的非洲“高考”

影燃

2015-07-30 09:31

來源：澎湃新聞

高三，對于很多人而言，無疑是一段刻苦銘心的歲月。在堆成小山的書本和無窮無盡的試卷與作業之中，夾雜著的是希望、理想，以及對未來的憧憬。也許沒有哪個詞能如“高考”一般，能讓那么多人產生共鳴。哪怕是在距離中國一萬多公里的非洲，也是如此。

只不過，那兒的學生除了要認真備戰考試，還需要面對更多的困難：貧窮、腐敗以及較差的教學質量。剛果導演Dieudo Hamadi把攝像機對準了自己家鄉基桑加尼市（Kisangani）的一群高中生，記錄了屬于他們的“高三”，Hamadi說：“因為我曾跟他們遇到過同樣的問題。 ”

父母雙亡的男孩Jo?l，靠著在市場當搬運工賺的錢，勉強支付了一部分學費。可是，即使他把所有空閑時間用來工作，也攢不齊剩下的費用。于是，他被趕出了教室，連同其它幾十名同樣沒有交齊學費的學生。

他們苦苦哀求，希望校方能讓他們繼續讀書，哪怕多一個星期也好。校方拒絕了，并且言之有理：我們必須得給老師發工資啊。老師也會餓，老師也得生活。

“剛果仍在延用比利時殖民時的教育體系，這個體系在剛果獨立以后（1960）就沒有實際地改進過。國家不給老師發工資，學校就只能用學生的繳費來給老師發工資。一般來說，老師的工資是一個月50美金，剛果當地一個月的平均房租是30美金。但在有些學校，老師往往會2?3個月領不到工資。”導演Hamadi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介紹他所經歷和熟知的這個體系，“學生一學年（10個月）需要繳納約150美金的學費，對于普通家庭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如果家里孩子眾多，那就更頭痛了。”

絕望之下，這群高中生卻依然不肯放棄。他們傾盡所有，租下一棟破舊不堪的磚瓦房，作為最后兩個月復習和生活的地方。沒有桌椅，只有一塊黑板，他們席地而坐，為著一紙文憑奮斗著。對他們而言，這張紙是通往幸福之門的鑰匙，是使他們擺脫貧苦的唯一方法。他們嚴格規定了作息時間，居住守則，并給這棟房子起了一個陽光的名字：加州。

本以為這會是一個簡單溫暖的勵志故事。可是鏡頭切換了。這群高中生聚集在一個大棚里——這是一所“教堂”——他們畢恭畢敬地把準備在高考時使用的筆交給一位“牧師”，以讓這一只只筆接受洗禮。“上帝給予你智慧，但是如果你不能把它寫在紙上，你依舊無法成功。所以我們要為這些筆祈禱，讓它們接受洗禮，這樣你才能用這只筆把上帝賦予你的智慧準確地寫到紙上”。“牧師”解釋道。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影片開頭，Jo?l去拜訪一位巫師（witch doctor），請求他助自己考試成功。付錢之后，巫師提供了幫助：一桶混合了一種植物的洗澡水。

更讓人覺得可笑又可悲的是，一名拿到了文憑的學長作為“過來人”，向這群高中生傳授了考試必勝法寶——作弊。他振振有詞：“我的成績從小學開始就在班里名列前茅，可是在高考的第一天，20道題我只答對了一道。所以，沒有人能不作弊就通過考試。” 特別是，當大多數人都作弊買下了泄露的答案，沒有拿到答案的人就處在了完完全全的劣勢。

是淳樸還是愚昧？是有信仰還是被欺騙？是該選擇誠信還是利益？導演Hamadi并沒有給這一切下判斷，“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是，這些孩子不能上學卻想方設法讀書、參加考試，有人認為這種動力和精神會是國家以后的希望，但是對于一個國家的未來來說，這就夠了嗎？剛果并不一個貧窮的國家，但是如果教育系統得不到改善，這些年輕人將一直深陷在落后里。”

全片沒有采訪，也沒有旁白，Hamadi只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記錄著這群高中生的考前生活。《統考》展現的不僅僅是一種考試制度，更是人性的復雜。

影片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在考試前，學生們擠在房子里一起大聲禱告。他們聲嘶力竭，像著了魔一樣大聲喊著：“神啊，請賜予我一張文憑吧”。昏暗的燈光下，是一張張虔誠的稚氣未脫的臉。他們把所有的美好憧憬都寄托于那場不久之后的考試。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影片結尾，成績出來了。通過了考試并拿到文憑的學生們，在街上奔跑、尖叫、狂笑。他們騎著摩托車，揮舞著雙臂，充滿希望的未來在向他們招手。唯有沒有收到成績單的Jo?l，黯然而又焦慮的在街頭走著。Jo?l落榜了。他呆坐在市場的角落，同為搬運工的朋友安慰著他，“沒事，你還可以明年再考。你要堅持，再堅持。你一定不能放棄。”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不一樣的國家，不一樣的高考，一樣的青春，一樣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