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是“世界人口日”。當天，由印度聯邦政府執政黨——印人黨（BJP）執政的北方邦、阿薩姆邦兩邦首長分別宣布，將以獎勵、懲罰并行的方式推行“兩個孩子”的“人口穩定”政策。

據英國《衛報》7月14日報道，北方邦政府11日以“現有的生態和經濟資源有限”為由，提出了限制人口增長的法案。阿薩姆邦政府則于6月便開始醞釀類似法案，并由該邦首席部長薩爾瑪（Himanta Biswa Sarma）于7月11日正式宣布。

據稱，由印人黨執政、莫迪也曾“深耕”的古吉拉特邦也在考慮推行類似法案。7月印度聯邦議會召開期間，印人黨議員也會提出有關人口管控必要性的法案。

據《商業內幕》新聞網站12日報道，北方邦政府提出的計劃生育法案目前仍在公開征詢公眾意見，將一直持續到7月19日。完成意見征詢后，該法案將被提交至北方邦議會審議，而后才可能成為法律。

因資源緊張而需限制人口？

7月11日，北方邦首席部長約吉·阿迪亞納斯發布了一則印地語推特，稱人口增長是“包括社會不平等在內的社會主要問題的根源”，“控制人口是建立現代社會的首要條件”。阿迪亞納斯還說，恰逢“世界人口日”，要意識到人口增長所帶來的問題。

根據北方邦政府提出的計劃生育法案草案，有兩個孩子的夫婦中若至少有一人自愿絕育，這個家庭可以獲得包括退稅、購房補貼、水電費現金返還等一系列福利。有兩個以上孩子的人則可能因法案限制而無法獲得政府補貼，也無法申請在當地政府工作或在地方選舉中競選公職。北方邦政府希望將這一計劃生育政策推行至少十年。

阿薩姆邦首席部長薩爾瑪6月18日表示，該邦政府可能會推出獎勵計劃，讓生育不超過2個孩子的家庭獲得補貼和福利，以推行“只生兩個好”的觀念。薩爾瑪7月11日對《印度斯坦時報》再次強調，阿薩姆邦“某些地區的人口爆炸”對該邦發展“構成了真正威脅”。

根據資料，此次推出計劃生育政策的兩邦都有比較突出的人口學特點。北方邦是印度人口最多的邦，人口超過2.2億。英國廣播公司（BBC）7月13日報道指出，該邦一直都是印度國內最難治理的邦之一，且其發展指數排名一直偏低。

另據《商業內幕》報道，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估計，印度每年約有2500萬嬰兒出生，占世界年出生人口的五分之一；而印度境內最蓬勃的人口增長便來自北方邦。若將北方邦視為一個國家，其將成為“世界第五大人口大國”，僅次于中國、印度剩余地區、美國和印尼。

阿薩姆邦則位于印度東北部，總人口約3300萬。2019年，印人黨政府推出的《公民身份法》修正案因其內容特別針對了穆斯林而引起大規?？棺h。修法爭議期間，穆斯林人口較多（占邦總人口約三分之一）、同孟加拉國相鄰的阿薩姆邦的抗議活動非常活躍。

是解決問題還是政治炒作？

據印度報業托拉斯報道，北方邦推出的計劃生育政策除推崇“二孩家庭”外，還就避孕和墮胎、人口穩定、老年人照顧、青少年營養與教育等人口管理議題提出了政策建議。這些建議包括推廣避孕措施、提供適當的安全墮胎服務、在衛生系統內為解決陽痿與不孕癥提供可行方案、降低新生兒與產婦死亡率、對青年和老年人口分別提出綜合管理方案等等。

《衛報》指出，北方邦首席部長阿迪亞納斯被認為是印人黨內最強硬的印度教民族主義人物之一，他正在爭取于明年的邦選舉中連任。英國廣播公司（BBC）引述政治分析人士觀點稱，阿迪亞納斯希望通過激烈的人口政策來表明自己在推行發展的議程。對發展的關注是他目前顯著的“右翼印度教民族主義人士”形象中所沒有的部分。

不過，印度官方統計顯示，印度人口并未出現爆炸式增長的跡象。平均而言，大多數邦的婦女生育子女數量比以前減少了，這讓人口增長曲線被有效拉平。根據印度最新的全國家庭健康調查（NFHS）數據，已完成統計的印度22個邦和聯邦直轄區中有19個邦生育率已降至2.1以下。不過北方邦暫未完成數據統計。

盡管如此，BBC仍引述專家觀點指出，北方邦其實不需要“二孩政策”。根據早前統計，該邦1993年生育率（即女性人均生育數）是4.82，2016年已降至2.7。BBC指出，在全印度范圍內，生育意識的改變和增強、政府的計劃、城市化、階級流動和避孕方法現代化都促成了人口增長放緩，這與世界許多國家的趨勢是相似的。

還有專家擔憂，若計劃生育政策中出現了“強制性”措施，可能迫使女性因強制墮胎而有生命健康危險，或迫使女性不得不基于性別選擇墮胎。印度人口基金會執行董事穆特拉賈（Poonam Muttreja）批評了北方邦準備推行的計劃生育措施，他認為這實質上與解決與兒童、婦女、老年人等相關的更廣泛問題的總體人口政策主旨背道而馳。

《衛報》報道稱，不滿印人黨政府的批評人士和反對黨抨擊北方邦、阿薩姆邦新人口政策是“政治操弄”，目的是在地方選舉中爭取印度教徒選民，以贏得明年的北方邦選舉。多個反對黨甚至批評稱，新人口政策是“民主謀殺”，有些議員則指控稱這是針對穆斯林的陰謀。

一些印度教徒選民認為，穆斯林家庭生育率高，耗費過多資源，這可能會導致印度教徒成為邦內的少數群體。

據《今日印度》14日報道，北方邦知名伊斯蘭神學院德奧班德神學院（Darul Uloom Deoband）13日發布聲明批評北方邦政府的人口政策提議，稱這影響了社會各階層的利益。印度畜牧業、奶業和漁業部長巴爾揚（Sanjeev Balyan）則質疑了德奧班德神學院發布聲明的合理性，批評這是“宗教的無端介入”。

計劃生育在印度并不新鮮 

盡管阿薩姆邦和北方邦醞釀的“二孩政策”引起了印度國內外的關注和爭議，但計劃生育在印度歷史上并不新鮮。

目前，印度在國家層面沒有統一的強制性人口政策，但印度衛生部曾在2017年出臺一項名為“家庭發展任務”的倡議，希望將該國總體生育率到2025年降至2.1。

2018年，超過125名印度聯邦議會議員向總統科溫德寫信，要求推崇“二孩常態”。同年，最高法院駁回了幾項尋求人口控制措施的請愿書，因為這可能導致“類似內戰的局面”。2020年，印人黨議員在印度聯邦議會提出了控制人口的法案。

至于地方層面，實質上不同形式的“二孩政策”已在印度12個邦實施，但其中的4個邦已因缺乏研究依據而撤銷了有關政策。

上世紀70年代，有“女強人”之稱的時任總理英迪拉·甘地曾在緊急狀態期間發起了大規模的絕育運動。據學者瑞貝卡·威廉姆斯（Rebecca Jane Williams）的研究，英迪拉·甘地授意時任總統艾哈邁德于1975年6月宣布國家緊急狀態，并持續了19個月之久。

在此期間，1952年制定的印度國家人口控制計劃（The National Family Planning Program）逐步走向極端，絕育成為一種強制性政策。以“消除貧困”為名的發展項目強化了人口控制計劃，警察奉命動員男性公民實施輸精管結扎術，政府公務員有動員絕育手術的指標，而他們自己也往往要以絕育證書作為升職、分房、帶薪休假的憑證。衛生部甚至不斷地鼓勵邦與邦之間的競爭，要求地方官員超額完成任務，并威脅對在人口控制工作中表現不佳的工作人員采取懲罰措施。

英迪拉·甘地兒子的桑吉·甘地（Sanjay Gandhi）彼時以非官員身份參與了絕育動員，在1976年讓絕育人數從130萬上升到810萬。直到1977年印度國大黨（英迪拉·甘地派）政府倒臺，強制性絕育政策才被中止，而英迪拉的敗選被認為與這一激進的絕育政策有關。此后，印度再也未推行此類強制性的絕育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