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當地時間6月18日，美國洛杉磯一家高等法院定正式開庭審理一起中國留學生綁架并施虐同胞案。

在這起發生于今年3月底的案件中，多名被告因對兩名中國女留學生拳打腳踢、扒光衣服拍照、用煙頭燙傷乳頭等施虐行為，面臨多項重罪指控。6月25日，法庭裁定一名中國留學生兩項協助使用致命武器攻擊罪成立，判罰其7個月到9個月的行為訓練營懲罰。

7月2日，《洛杉磯時報》發表報道，詳細披露了案情，并關注這起事件背后的留學低齡化怪相。以下為這篇報道的全文編譯。

群毆事件的導火索不過是中學女生之間再尋常不過的口角，因在小餐館吃飯沒付錢而起。在羅蘭崗一家冰淇淋店里，小口角戲劇性升級。

劉怡然（音譯，英文名Camellia）在法庭上說，三個女孩一起欺負她，先是逼她跪下，并要她用手擦地上的煙頭和冰淇淋滴到地上的水。之后又來了幾個人，他們把劉帶到附近的公園，扒光她的衣服，用高跟鞋踢她，不停抽她耳光，還用煙頭燒她的奶頭。

劉還說，他們剪了她的頭發并強迫她吃掉那些頭發。還有人在一旁用手機拍她。

劉在初審時說，有一個姑娘叫Helen，她跟其他人說：“不要打得這么兇，慢慢打，這樣我們就可以多打一會。”

這起發生在3月30日的事件不僅在羅蘭崗本地，在中國也引起了巨大反思。因為受害人和攻擊者都是所謂的“降落傘孩子”——即自小離開父母，只身來到異國他鄉讀書的一批青少年，它是伴隨留學低齡化而生的一個新詞。

這里的“降落傘孩子”主要寄宿在San Gabriel Valley居民的家中，支付食宿、交通以及寄宿主人對他們的照顧費用。大多數學生還在讀中學，少數年齡更小，父母把他們送到這里讀中學，希望能給他們提供更高的平臺，以輕松拿到美國大學錄取書。

在針對現年18歲的劉怡然的這起暴力事件當中，有三人年滿18周歲，他們對被控拷打、綁架、傷害的罪名不服。翟云瑤（音譯，英文名Helen），19歲，楊宇涵（音譯，英文名Coco），18歲。他們的辯護律師承認二人參與事件，并表示他們認罪伏法以減輕刑罰。施虐行為將會受到終生監禁的刑罰，但也有可能獲得假釋。張鑫磊（音譯，英文名John），18歲，他的辯護律師在法庭上稱，張只是一個旁觀者，并未參與毆打。

在這起事件發生的3天前，還有另一起暴力事件，一名青少年在鉆石吧商場被暴打。翟和張對暴打、灼燒這名受害人不予認罪。據洛杉磯州地區檢察官辦公室稱，在青少年法庭，另外兩名青少年學生承認參與其中一件或全部參與。法院認為還有一些青少年參與此事，猜測他們已逃離美國。

據美國警方透露，群毆事件半個月后，其中一名青少年犯罪嫌疑人的父親因疑有賄賂傾向，試圖阻止受害人上訴而被拘捕。區檢察院發言人說，目前還沒有提起指控。

對身在美國的“降落傘孩子”們來說，到美國意味著有學習新語言和體驗新文化的機會，不必在國內高考的巨大競爭中擠得頭破血流。有些人在這一新的環境中如魚得水，成功考上加州大學的伯克利分校或圣地亞哥分校。但并非所有人都能適用這里，因為沒有父母、家人在身邊，有些青少年沉迷于戀愛、交友，不思學習。

通過劉和另一位受害者的法庭陳詞，我們看到這樣一幅圖景：在San Gabriel Valley東邊的中國茶館和卡拉OK廳一帶，這里成人缺席，青少年當道。他們開著奔馳，晚上2點之后還在外晃蕩。

案件初審，有三名被告以成年人身份被起訴，Thomas C. Falls法官說此案件讓他想起英國作家威廉·戈爾丁筆下的《蠅王》，這本小說成作于1954年，講述一群孩子流落荒島而變壞的故事。

“我敢肯定他們一定很孤獨。一群中國留學生在一起，而這個小圈子沒有人管，遇到難題也沒有人可以依靠。”楊的律師Rayford Fountain說。

沿著羅蘭崗Colima路一路向前，一群臨時教室隱蔽在街邊商店后面，那兒便是牛津中學，很不顯眼，開車經過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一小片干枯的草地上，三個籃球圈被磨得發亮，一個排球網和足球球門佇立在那兒。該校籃球隊不屬于校際聯盟成員，僅有機會在一個當地公園參加臨時比賽。

從辯護律師和檢察官那里獲悉，參與群毆事件的部分學生就讀于牛津中學，這里每年學費約8萬元人民幣，有國際學生140余名，其中大多來自中國。牛津中學校長Marylee Hull說，大多數留學生父母不在身邊，他們寄宿私人家庭，寄宿家庭提供食宿，主人登記為學生的法定監護人。

校長Hull說，學校有寄宿管理人員，他們會給學生安排食宿，也有家長自行安排寄宿。很多寄宿監護人和學校保持密切聯系。

對于涉事學生是否為本校學生，Hull并未給出明確答復，對學生被控罪名也不做評論。

“降落傘孩子”現象可追溯到上世紀80-90年代，那一時期富裕的港臺家庭將孩子送到美國，住在洛杉磯郊區高檔社區，要么和親戚住在一塊，要么獨自住在家人購置的房產中。

近年來，一群來自中國大陸的學生涌入San Gabriel Valley，他們離開父母，只身來到美國讀書。和赴美讀書的大學生和研究生一樣，所持簽證為F1學生簽證。以至于阿凱迪亞、 圣瑪利諾、羅蘭崗、天普市、核桃市當地中文報紙充斥寄宿廣告，招募初、高中學生入住。

根據國際留學教育標準委員會（Council on Standards for International Educational Travel）編纂的數據，持有F1學生簽證赴美讀中學的學生數量增長速度驚人，從2009年的約1700人，增長到2014年的80000余人。2014年，加利福尼亞州有中學留學生15000人左右，其中有9200多名學生來自中國，其中大多數就讀私立學校。

核桃市的前市長Joaquin Lim現在經營一家公司，專門服務中國學生到美國讀書。據他介紹，他介紹的寄宿家庭要通過刑事背景調查，同時和寄宿家庭簽訂協議，約定飲食、語言等事項。但是目前更多的寄宿服務沒有相關管理約束，寄宿環境不能得到保障。寄宿依然存在很多詐騙和丑聞。他認為應該逐步建立起相關規范。

一名被告的辯護律師Daniel Deng說，盡管一些“降落傘孩子”家境富裕，但此案件涉事被告也多來自普通家庭，他們父母也是攢錢讓孩子來美國接受教育的。

他們原本以為這是對孩子最好的投資，認為把孩子送到美國就能夠接受最精英的教育。然而他們不僅耗費了一生的積蓄，還讓自己孩子的未來毀于一旦。

6月18日，翟、楊、張在波莫納法庭受審，他們身著藍色監獄服，雙手反綁在身后。因為保釋金高達每人300萬美元，他們一直被扣押至今。

當譯員用普通話給他們進行訴訟解說時，每個人都辯稱自己無罪。

楊的律師Fountain辯稱說，其代理人并不認識劉，她只是跟著人群，聽命于翟而已。“她只是從犯，不是主犯。”審訊時他說，“她還太小，不能判斷當時在公園里發生了什么，也不能作出謹慎的決定。”

Deng還說，此次群毆事件并非僅僅因為吃飯沒付賬而起，還跟另兩起沖突有關。一件是跟一個男生有關，一件是跟社交網絡上有人“黑”翟的家鄉——上海有關。

初審時，劉說：翟命令他人動手，自己并不直接對她施虐。翟的律師Evan Freed在庭外說，翟并不是罪魁禍首。

Fountain和Freed兩位律師提請法院指定心理醫生為其代理人做心理評估。

檢察官Elizabeth Padilla在接受采訪時說，此次群毆事件是校園倚強凌弱事件，但是暴力到這個程度還真是不常見。

上周終審，一名青少年被告承認有兩次使用致命武器的行為，其中包括傳煙頭給另一個攻擊者。據其律師Deng稱，他被判在青少年訓練營改造7-9個月。

這個男孩在庭審過程中有認罪道歉，法官還宣讀了男孩父母的道歉信。

此次群毆事件審理在中國主流媒體和網絡空間引發評論浪潮。

有一些圍繞美國法院的討論，也有評論贊揚司法體制將暴力犯罪分子繩之于法。有評論說，在中國，學生之間的暴力事件都是由學校和學生家庭解決的，其中不乏有人花錢行賄來擺平。

中國與全球化智庫（Center for China & Globalization）主席王輝耀指出，留學生數量增長，尤其是中學留學生，沒有家人的陪伴，獨自在國外成長令人堪憂。

“家長有責任關注孩子，和他們保持聯系。”針對此次羅蘭崗事件，王輝耀在電視上回應說。

（編譯 代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