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畫和宣傳畫見證著歷史，也能夠找到社會變遷的藝術呼應。7月1日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一百零八上苑展廳，一場由連環畫和宣傳畫組成的展覽既勾勒出中國連環畫的發展，也構建出人美社近70年的歷史。其中，賀友直以白描的手法創作的《山鄉巨變》是中國連環畫創作的一座高峰，展覽展出其6個畫面；同時展出的還包括汪觀清的《紅日》等。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之際，曾經占據“連年宣”（連環畫、年畫、宣傳畫）出版“半壁江山”的“上海人美”，也以自己的特色回望百年之路。

1950年代中期是中國連環畫發展的黃金時期，連環畫的內容和形式上也有了一些新的變化，特別是出現了特寫、報告、小小說、回憶錄式的作品。1963年12月26日，由全國美協舉辦的“全國連環畫創作評獎授獎大會”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行。作為對14年來連環畫創作成果的檢閱和經驗的總結，賀友直的《山鄉巨變》、劉繼卣的《窮棒子扭轉乾坤》、丁斌曾和韓和平的《鐵道游擊隊》、趙宏本和錢笑呆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王叔暉的《西廂記》獲得繪畫一等獎；顧炳鑫的《渡江偵查記》等12部獲繪畫二等獎；另有35部獲繪畫三等獎。

在“日出東方：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藝術展”中，當年的獲獎作品賀友直的《山鄉巨變》、丁斌曾和韓和平的《鐵道游擊隊》、顧炳鑫的《渡江偵查記》、姚有信、姚有多、楊麗娜《革命的一家》等均能看到，這些作品也記錄了連環畫的輝煌時代。

賀友直《山鄉巨變》（腳本：亭面糊是往龔子元家里去的。他一邊走，一邊運神：“天下窮人是一家，不管鄉親不鄉親，窮幫窮，理應當……”他又默神：“非親非故，平日又沒得來往，總不能一跨進門，就勸他入社吧？……”）

跨越近70年，不同時代的表達

展覽以歷史事件發生的時間為序，以《革命的一家》為始，這部1961年出版的連環畫根據當時深受歡迎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直觀地講述了江梅清和周蓮這對革命伴侶在大革命失敗后，因叛徒出賣，江梅清英勇犧牲、周蓮帶著孩子繼續從事地下斗爭的感人故事。并通過一個家庭的變化，從側面反映革命黨人在1927年到1937年的斗爭的歷史和他們前仆后繼舍身為國的精神。

展覽選擇了6個腳本畫面，在遠遠大于連環畫開本的彩色畫面中，創作者如何用墨、著色都顯現而出，也可看出1960年代初，浙派人物的繪畫方法已經運用到連環畫之中。

姚有信 姚有多 楊麗娜，《革命的一家》（腳本：小蓮、小清高興極了，纏著立群問長問短。這時，梅清卻輕輕地閃了進來。孩子們立刻擁了上去。梅清又黑又瘦，滿臉胡子，可是挺有精神，抱著小清用胡子扎他的臉。）

在《革命的一家》后，展覽敘事轉入長征，連環畫《地球的紅飄帶》即從紅軍血戰湘江切入，敘述了中央紅軍從湘江到達甘肅哈達鋪歷時1年的種種艱難曲折的斗爭。作品從1980年代末開始出版，900多張畫歷時6年完成，畫家采用近乎木刻的描繪手法，以獨特的構思立意、精心的人物塑造、深刻的藝術感染力，真實地再現了人類歷史上這一偉大的萬里征程，這部作品也是改革開放以來，影響最為廣泛、規模最為宏大的反映中國革命歷史題材的連環畫作品。

沈堯伊《地球的紅飄帶·飛奪瀘定橋》（腳本：其余的人，有的學著連長的樣子，抓著另一邊的鐵索攀緣前進；有的伏下身子，騎著兩根光溜溜的鐵索，兩只手抓著向前移動。敵人的子彈從對面噼啪掃過來，人們顯然顧不上它們。）

1960年代初和1980年代末，時隔30年的兩套連環畫并陳，在讀出時代痕跡的同時，創作者表現手法的各異，讓人看到連環畫創作的多樣性。

展覽現場

除了展出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本社出版的連環畫外，此次展覽還呈現了全國多家出版社出版的連環畫，其中《地球的紅飄帶》就出自于中國連環畫出版社，且展出的最新作品為2020年8月原載于《人民日報》的《夾金山的“高原玫瑰”》（尤山繪），由此可見當下連環畫人的堅持。

尤山《夾金山的“高原玫瑰”》（腳本：一次，我在野豬糟蹋啃光的田地里，驚奇地發現一株玫瑰依然挺立，原來野豬“怕”玫瑰啊！那我們能不能把種糧食改成種玫瑰呢？）

深入生活，不拘一格的表現

展廳中，《鐵道游擊隊》《渡江偵查記》《紅日》《永不消逝的電波》《山鄉巨變》等經典連環畫并列，這幾部作品均為上海人美社現實題材連環畫的經典。

展覽現場

其中，賀友直先生以白描的手法創作的《山鄉巨變》，無疑是中國連環畫創作的一座高峰。周立波小說中的“亭面糊”“劉雨生”“秋絲瓜”等人物都被賀先生用線條躍然紙上，有的人物甚至比小說里的更加入木三分。賀先生就像一位電影導演，以布置電影鏡頭的方式，畫面的角度在不斷變化，有俯視、仰視還有鏡頭的偏移，把冬夜農舍里發生的故事和人物表現得淋漓盡致。從大的山鄉場景到屋場農舍格局的細節描繪，無不精彩絕倫。

賀友直，《山鄉巨變》（腳本：陳先晉又低頭撥火，暗想：兒女、老婆都想入社，自己年過半百，何必硬不放手？算了，反正單干也沒發過財。他站起身來，向屋里走去，走到門口，才忽地回過身，猛喝了一聲：“入吧！”）

展覽展出了6個腳本畫面，每幅都有一種綿長的韻致，有看不夠、把玩不盡的意緒，體現了賀友直刻畫人物的特別功力。

在對應腳本“亭面糊提起被包，把客人引到屋里，坐下來談。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就不容易收住，從秋收談到冬耕，從冬耕談到互助組，從互助組談到賣竹子的事情。”的畫面中，賀友直的“四小”（小人物、小動物、小動作、小道具）排布其中，這也是他幽默底色和藝術訣竅的體現。

賀友直，《山鄉巨變》

為了創作這套作品，賀友直曾經幾度到益陽體驗生活，兩次推翻畫稿，第三稿才找到滿意的表現方法。體驗生活也是這些連環畫成為經典的原因之一。

賀友直《山鄉巨變》（腳本：秀梅快走幾步，向她打聽鄉政府的地點。那姑娘放下水桶，揩了揩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秀梅一陣，才指著遠處山邊一座大屋說：“那就是鄉政府。同志，你哪里來的？”）

汪觀清為了創作《紅日》，分別在1960和1961年兩次在山東沂蒙山區孟良崮深入生活，甚至到部隊當了三個月的兵，體驗扛槍拆彈，上過戰場的副連長還給他提出了修改意見。

汪觀清《紅日》（腳本：這時，陣地上響起嘹亮的軍號聲，反沖鋒開始了。戰士們紛紛躍出戰壕，吶喊著向敵人沖去）

丁斌曾和韓和平在合作創作《飛車搞機槍》（《鐵道游擊隊》之二） 時，還曾爬過火車，體驗人物動態。

展覽現場，丁斌曾、韓和平在合作創作《飛車搞機槍》

顧炳鑫的《渡江偵查記》和華三川的《永不消逝的電波》，雖然是老題材老作品，但今天看來依舊吸引人，顧炳鑫以一支鉛筆，畫出萬千變化，尤其是表達水、光、云等大自然景觀，用筆松而有形。華三川《永不消逝的電波》的創作方法似乎與當下的“插畫風”相近，讓人看到了華三川作品的多樣性。

展覽現場，顧炳鑫《渡江偵查記》

華三川《永不消逝的電波》（腳本：李俠終于發完了最后一個字，一邊忙把電報底稿塞進嘴里，一邊手里敲打著電鍵，加上一句：“戰友們，永別了，我想念你們！”）

除了連環畫外，展覽還展出了部分宣傳畫，人美社獨立建社后第一炮就是創作出版一批宣傳各方成就的四開彩色掛圖。由于效果不錯而逐漸演變發展成為后來影響很大的宣傳畫，參與創作的有俞云階、趙延年、蔡振華、丁浩、哈瓊文、錢大昕、翁逸之等，據說，有時還會連夜突擊合作創作，當夜下廠發稿印制。不過展覽中更多的宣傳畫是比較穩定地配合各個重要節日創作的，往往早作安排，反復構思、不斷修改而成，如哈瓊文的《毛主席萬歲》、錢大昕的《爭取更大豐收 獻給社會主義祖國》等。

展覽現場

注：展覽將于2021年7月5日正式對外開放，展期三個月，實行預約參觀；同期還將推出同名圖書《日出東方——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連環畫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