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是荷蘭人民日常生活的好助手。在某種程度上，由于自行車的普遍使用，自行車也影響了荷蘭城市的規劃和設計，改變了城市的發展趨勢。自行車引領獨特的低碳交通方式，也與城市設計結合，創造出不同的有趣的城市空間，激發了城市的創造力。

        低碳交通方式：火車＋自行車

        荷蘭政府一直鼓勵發展低碳的交通方式：鼓勵使用公共交通；鼓勵使用慢行交通，如自行車；在一定范圍內，限制汽車的使用；同時把低碳交通和城市規劃設計結合起來，創造真正的低碳城市。

        荷蘭的城市都很小，用自行車基本就能到達城市的任何角落。荷蘭人最常用的交通方式是火車和自行車，一般的公司都會報銷員工的火車費，但不會報銷其他公共交通費用。其理由是，在一個城市的尺度內，員工騎自行車就可以到達目的地。荷蘭的研究調查顯示，受過高學歷教育的年輕人更傾向騎自行車出行，更傾向選擇“火車＋自行車”的出行方式：如果工作地點在同一個城市，就直接騎車上班，上下班高峰時，可以看到有意思的現象，城市里汽車不會堵車，自行車反倒會排隊慢行；如果工作地點不在同一個城市，就從自己家騎自行車到火車站，然后坐火車來到另一個城市，最后騎車到目的地。

        荷蘭的火車還可以帶自行車。車門標志上如果畫了自行車，帶自行車的乘客就可以在這里上車，有寬敞的停車空間，一般自行車需要買票，而折疊自行車可以免費攜帶，不少人就直接帶自行車通勤或出游。很多人都有超過一輛自行車，在不同場合和地點使用。近年來，隨著電子公共交通卡普及，在火車站也可直接用公交卡租用自行車，這種ov fiets（公共自行車）系統讓租車變得更方便。在荷蘭坐火車，經常看到人們推著大大小小的自行車穿梭，便利的流線系統可以讓自行車到達任何角落。不過，有軌電車上不能帶自行車，但地鐵上可以帶自行車。

        某種程度上，荷蘭的火車系統類似中國大城市的軌道交通系統，但整個系統更完善。火車有不同等級，包括：1）歐洲級別的高速火車，從阿姆斯特丹開往巴黎，途中經過鹿特丹；2）荷蘭國家級別的高速火車，連接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機場、鹿特丹和布雷達；3）城際火車，速度比高速火車慢，主要連接城市級別的火車站；4）慢速火車，會在沿途的各個小站停靠；5）一些地區級別的小火車。不同速度和級別的火車系統提供多樣的選擇，只要起始站和終點站和票面一致，可以在當天乘坐任何時刻的列車。除了一般的火車票，還有天票、周末票、家庭票等各種火車票。火車站會和其他公共交通系統連接起來，如公共汽車、電車、地鐵等。最重要的是自行車停車場，通常每個火車站周邊都有大量的自行車停放需求，現在也有不少人研究，如何用更智能的科技解決自行車的停車問題。

        已有城市研究者指出，因“火車加自行車”的交通方式，荷蘭城市已經出現網絡結構的特征，城市邊界不再重要，而是以火車線路上大大小小的站點為新的發展中心，如一些小的火車站周邊，開始慢慢發展起來，盡管這樣的小站離市中心較遠，但便利的交通吸引人們到附近居住和工作，進而吸引發展商開發新項目。這種以市場為導向的發展，也是荷蘭城市發展的基本模式，這樣開發的項目也更易獲得成功，不會導致投資浪費。這種圍繞火車站進行的城市發展模式，可以算作有荷蘭特色的TOD（以公共交通為導向的開發）了。

        城市設計案例

        在城市設計方面，荷蘭人也時刻想著自行車。比如鹿特丹市中心的一個廣場，由于與周邊有高差，行人需要走臺階上來，于是設計師不忘了給自行車修橋，這樣就可以直接從馬路上騎到廣場上。很多荷蘭的橋，如果很陡，就會為自行車修特殊的坡道，讓人不用下車就可以過橋。還有一些經典的設計案例，處處體現自行車對城市設計的影響。

        交通節點設計

        在道路設計中，自行車道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筆者曾經居住的代爾夫特小城有一個非常適合當教材的交通節點設計，包含了環島、有軌電車道、汽車道、自行車道、人行道和道路景觀設計，以及與路邊建筑的關系都一目了然。穿過中間環島的彎曲道路是有軌電車道，四個方向的道路匯集到環島，圍著環島道路的一圈紅色道路是自行車道，再外面一圈是人行道。自行車道都是雙向的，延伸到四個方向。

        圖片來自作者，由于是舊手機的翻拍圖片，不是很清晰。

        荷蘭的道路還有一個簡單的標志規則，用三角形表示誰有優先權。在行進路上的交叉口處，如果發現三角形的頂角和自己的行進方向一致，就可以先過去，如果三角形的頂角沖著自己，就要等對方先過去。很多時候，這種三角形都會給自行車優先權，這樣汽車遇到自行車時，就要讓自行車先過去。

        荷蘭國家公園Nationaal Park De Hoge Veluwe

        荷蘭的國家公園Nationaal Park De Hoge Veluwe是除了庫肯霍夫郁金香公園外，荷蘭最令人熟知的公園。這里曾經是克勒勒夫婦的私人莊園，他們的別墅現在仍在公園里，供人參觀。克勒勒夫人也是一位杰出的藝術品收藏家，她的藏品都展示在公園里的博物館中，這個博物館后來變成了歐洲非常有名的雕塑博物館。

        圖片來自作者，荷蘭國家公園的白自行車。

        這座公園非常大，有55平方公里，于是，設計師提出了自行車共享系統，這個獨特的想法后來在全世界各地被復制。公園為游客提供免費的自行車，自行車是白色的，而且有不同款式，包括成人車和兒童車，成人車都帶后座，滿足全家出游需求。公園內的幾個重要景點，都有自行車的存放點。這些優雅的白色坐騎帶著游客游覽公園的不同自然景觀和藝術品，也成為國家公園中不同景觀中穿梭的亮點。

        埃因霍溫市中心廣場

        自行車的停放也激發了設計師的想象。在荷蘭埃因霍溫市中心的廣場上，有一個很酷的設計，在廣場上，你會看到一個凸出的拱形入口斜插在地面上，是非常前衛的非線型流線。當你看到一些人騎著自行車來到入口，才明白原來這里是一個地下自行車停車場。有自動扶梯供自行車上下使用，地下是寬敞明亮的空間，自行車被有序排列著。地下空間的中心位置還有玻璃盒子，里面是一些古老的磚石，原來這里保留著幾百年前埃因霍溫的遺跡。這個別出心裁的設計已成為埃因霍溫的一個景點，既解決了廣場的自行車停放問題，還保護了歷史遺跡，同時也成為城市廣場的一個特殊地標。

        

圖片來自作者，荷蘭埃因霍溫廣場上的地下自行車停車場入口

        圖片來自作者，荷蘭埃因霍溫廣場上的地下自行車停車場內部

        格羅寧根火車站廣場

        在荷蘭北部的格羅寧根，設計師也采用了新穎的方式，解決火車站的自行車停放問題。

        曾經，火車站前面停滿了自行車，為解決停車的問題，不同于修建單獨的停車樓或停車廣場，設計師采取的方式是，把停車場放在下沉的空間里，在上面覆蓋一個廣場。這樣既解決了停車問題，也重新創造了火車站廣場。

        

圖片來自網絡，曾經的格羅寧根火車站前停滿了自行車。

        圖片來自維基網站，現在的格羅寧根火車站前廣場。

        圖片來自網絡，現在的格羅寧根火車站前廣場的特殊設計，既解決了停車需求，又創造了新的廣場公共空間。

        廣場設計得非常有意思，起起伏伏的空間創造出不同的功能，有年輕人的滑板區；有安靜的等人區；也有在保留的大樹邊設計的休息區。上下空間完美結合交錯，可以從上面的廣場輕易到達下面的停車場，廣場上的洞也給停車場提供了自然光。廣場地面是特殊的鋪裝，夜間也有特殊的燈光效果，吸引了很多人在廣場上休息游憩，這個廣場從早到晚都有極高的利用率。這個設計也給格羅寧根火車站及城市帶來了新形象。

        自行車的未來

        去年底，世界上第一條以太陽能供電的自行車專用道，在荷蘭krommenie開放，這種特殊的自行車道可以發電，供社區使用。

        把道路變成太陽能板的想法，其實不算新鮮，前幾年就有相關新聞稱，美國人建議改造美國的高速公路，不僅通過太陽能，還可通過摩擦運動發電。這徹底改變了傳統的集中式能源供應方法，讓能源供應變得更分散和靈活。如果未來的道路可以發電，將為電車的使用帶來更多可能性，比如讓車邊行走邊充電，又如道路為電車提供能源使其運動。

        這些新概念新技術，荷蘭人還是先從他們最愛的自行車開始。自行車的優勢在于，可以從微小的改變開始，待到經濟條件和技術能力成熟的時候，再開始大規模改變。

        在世界上很多城市，自行車仍是一種弱勢的交通工具，其在城市的生存空間不斷被汽車占據，自行車道也被各種建筑物和天橋隔斷，騎自行車的人要經歷重重險阻才能抵達目的地。

        圖片來自designboom，有趣的自行車抗議。

        在去年的歐洲可持續機動性主題周上，一群來自拉脫維亞的年輕人為自行車的弱勢地位進行了反抗，他們制作了汽車大小的結構骨架，刷上鮮亮的顏色，扛在肩膀上，在路上騎著自行車，與汽車并肩行駛。自行車占的空間和汽車占的空間，大小懸殊，一目了然。這個富有創意的抗議再次向我們展示了，汽車主導的城市空間和自行車主導的城市空間有巨大區別。

        可以想象，如果把所有自行車都變成汽車，我們需要更多的城市空間來承載，也需要更寬的路、更多的停車場，最后導致交通擁堵、環境污染等各種城市病。看著那些汽車骨架里的自行車騎行者，汽車里坐著的人，會不會感謝自行車呢？想象一下，也許自行車能為我們帶來一個更適合人居的城市。

        （作者系城市規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