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日常生活如何才能變得激進?自拍,或者墜入愛中!
【編者按】
福柯,拉康,齊澤克,德里達,阿甘本,鮑德里亞……這些酷炫的名字,或因其思想的性感質地,或因其關照現實的強大解釋力,正從學術圈慢慢擴散進入大眾視野。近日,在上海的地標書店——季風書園舉行了一場以“什么是激進思想”為主題的沙龍,其火爆程度,確證了這一點。南京大學出版社邀請了來自南京大學哲學系的藍江,同濟大學人文學院的陸興華、張念,以及華東師范大學政治系的吳冠軍,這四位學者齊聚一堂,吸引了學界內外的各路聽眾。
什么是激進思想?激進思想激進在什么地方?為什么今天中國需要閱讀激進思想?澎湃新聞摘錄現場精彩內容,以饗讀者。演講內容已經講者審定。

誰是激進思想家?
藍江:我們今天給大家帶來的題目是——什么是激進思想。
我們國內在討論比如說西方思想家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還會認為現在是一個后現代的時代。以我多年的研究過程來看,21世紀頭十年大家可能討論后現代比較白熱化,現在其實已經不怎么談了。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可以用“后現代主義”或者“后現代”來稱謂的時代了。后現代追的那些路數發展到今天,已經有些窮途末路了。
現在的西方思想家,他們已經開始重新從整體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了。我們現在沒有辦法對這樣一些思想家進行歸類,比如把他們歸為左派或者右派,因為“左”和“右”在中西定位有別,我不愿用左派和右派來論及這些問題。我們還是用一個普通一點的詞來說。Verso出版社有一個Radical Thinkers系列,我覺得挺不錯,所以就用這個“激進思想”來給大家帶路。那么,西方有哪些帶有激進思想的思想家呢?
比如說我們最開始討論后現代這一代,必提的結構主義創始人列維-施特勞斯,另一個是羅蘭?巴特。接下來是精神分析的大師拉康,國內現在出版拉康的作品并不是太多,只有一個《拉康選集》。還有德勒茲,米歇爾?福柯,菲利斯?迦塔利,德里達,電影導演居伊?德波;利奧塔,他的《后現代狀況》影響很大;鮑德里亞,《黑客帝國》的精神教父就是鮑德里亞;還有齊澤克、阿蘭?巴迪歐、阿甘本、雅克?朗西埃這些思想家;保羅?維利里奧,現在也慢慢引起關注了,實際上最開始關注他的是傳播學界;剛剛到中國來過的斯蒂格勒;拉懷勒,他很著名的書《反巴迪歐》寫得很不錯;最近最火的一個小組,“思辨實在論小組”,哲學、文學、藝術圈子都對他們討論很多,他們基本上都是1960年代出生的一批人,小組最核心的人物叫梅亞蘇。我們曾請過一些法國思想家來中國,他們跟我們介紹,這個人非常非常重要,而且他開創了一個新的哲學傳統。小組里其他三位是雷伊?布拉西耶,格萊厄姆?哈曼,易安?格蘭特。這就是目前全世界范圍內最火的四個學術明星。比較重要的激進女權主義者有:茱蒂絲?巴特勒,克莉斯蒂娃,西蘇,露絲?依利加雷,后三位并稱為法國的女性主義新三杰。
很多人也問過我:在中國為什么要看這些人的書?中國從國外引入了這么多的思想家,西方國家紅一個就引進來一個,你不就是個二道販子嗎?我肯定是不贊成這個觀點的。面對這些思想家,我們僅僅是一個傳播者,還是要站在中國立場上反思他們的思想。站在中國的立場上反思,究竟是什么樣的反思?有的人就是回到國學,回到儒家,回到所謂的保守的中國的反思,我是相當不贊成。那我們如何從中國的角度來面對這些西方思想家?這是我作為主持人向嘉賓提出的一個問題。

日常生活中要怎么活著,才算“激進”或“激烈”?
陸興華:我們說的radical thinking, radicality,可同時理解成“激進”和“激烈”。激烈,就是人回到、被逼回自己最后的位置上,退無可退了。哲學家拉懷勒將人定義為“激烈的內在(radical immanence)”, 這其中的“激烈”的意思是:光光人自己、脫出這個世界的、完全從最后的人本身出發的……
我觀察到,那些西方激進思想家,幾乎所有人,年輕時都大鬧過一場,內容一般是兩個方向:小分隊和一本雜志。不用說巴迪歐和朗西埃,就連比較“正太”的梅亞蘇,也是看了德波爾后激動得睡不著,在巴黎高師辦過雜志去繼承他的革命精神。我覺得,在座的青年人如果有創立“革命小分隊”的意識,就須有配套的理論工作,那種理論工作,我認為就一定是激進的。我覺得現在大學里的年輕人需要更加激進一些。我們這個時代更需要“革命小分隊”。為什么?為我們自己相信的在未來大地上的幸存之路。但大家都去為未來工作設計文憑之路去了。
那些已經有過的激進思想,已經成為我們社會的一部分了,我們來定義它是容易的。已有的,哪怕本來激進,現在也不大會是激進的了,因為上下文換過了。可以說,今天我們還在研究的那些激進思想,本身也是像彈弓那樣松掉了。我認為將要到來的,在中國青年當中要產生的新思想,那才會是真正激進的,才會是德勒茲說的“在撤退途中匆忙揀起的給予最后一擊的武器”。激進和激烈的東西,像德里達說,將是幽靈般地將要到來和正在到來的。
現在我們經常搞的自拍,拉懷勒認為,拍攝者的位置,就是激進/烈的。自拍的時候,人同時處在兩個位置上,手離開了人,在按機器的快門時,身體就被動了:觀察者成了對象。手伸出去摁,這時,原地的身體就是激進/激烈的,你把整個人留在底片里去了。剩下的身體上的那一個“人”,就激進/激烈了。這是單方面對自己出手了:是人在主動出賣自己了。
日常生活中的激進或激烈,我從兩個方面來談。一個人要怎么活著,他的思想才算激進?首先,從日常生活來講,比如說,齊澤克在這一點上是非常激進。閱讀、思考、寫作三樣東西,都被他弄得非常激進:日常生活被他的讀寫擠到了很邊緣很邊緣,甚至成了他的分析的材料;“我的生活”突然變成了一種被揭發的材料。再比如斯蒂格勒,為了不被家里打擾,深夜十二點之后就到他在巴黎另外租的一個小房間睡,這樣早上五點起來,到十點半都不接電話,就光是讀書,他稱之為“自我修煉”,是對福柯說的“積極的自我技術”的實踐。三年前,他覺得馬拉美很重要,就規定每天早上讀半小時,連著讀一年。這種將激烈的閱讀嚴格地執行到日常生活中的精神,我覺得就比較激進或激烈。朗西埃的閱讀是這樣的:寫讀是混在一起的,從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之間,不離開書房,中飯不吃,這樣下來就會很累,所以,四點以后要做些園藝活,種玫瑰種草。巴迪歐的寫作也很特別,聽說他的家在內環線里,輕軌正與他的書桌平行地開過他窗外,不光聽到,還能看到,環境很糟糕。但他不想搬,因為這是堅持戰斗。
像我們現在在過的這種生活里,我們要找出一點認真的閱讀時間,是很難很難的。我現在發現在地鐵里、公交車上的閱讀非常重要,因為時間被擠壓之后,能用的時間很少,地鐵和公車里的閱讀,就顯得很激進了。有朋友就問我:那在家里為什么會讀不好?是啊,為什么到了火車和地鐵上,我們反而讀得來勁了?這問得好!所以,讀寫這種行為本身,也在逼迫我們達到激進或激烈的狀態。
第二個方面是,我們用自己的生活去激活我們的理論寫作。我來說說自己讀黑格爾的經驗吧。大學時就有師兄一定要我讀一下《精》和《哲史錄》和《美》,我讀得糊里糊涂。到今天,因為自己的生活一地雞毛,這時,黑格爾的東西對我就“激烈/激進”起來。仿佛是在等我自己的生活變得倉皇,黑格爾才能對我成為劇本!你看道理在:不是我將黑格爾編成我的劇本,不,是要等我成為偉大的主演,有了自己的亂七八糟的命運后,黑格爾的那些東西,才成為能讓我心驚肉跳的劇本。2008年到2009年,我有兩個學期在班上帶讀黑格爾《法哲學》,很多同學都嫌這本書啰嗦,什么是婚姻,什么是家庭,這有什么好說的!而且還說得像是要規定我們該怎么去搬用,真正太八股!中間還一次次岐視女性!有點像還未談戀愛就開始讓我們接受計劃生育的教育!
激進的說法,我認為也只是臨時的。因為處在我們現在的資本主義式生活的很甜蜜的狀態下,我們就會發現理論、哲學讀起來非常痛苦,理論對我們也顯得很激進/激烈。這不是理論對我們太激進、太難,而是我們的生活沒有跟上。到了一定年齡段,我們就要不斷測試自己:我的生活是否跟這個符號系統開始呼應了。這些詩在注解我的生活呢,還是我的生活在重新注解這些一直伴著我的詩?這個,我們其實多少也是一直自覺地在做的,那么,更主動去這樣做,也就激進和激烈了。慢慢地,激進/激烈到一定時候,我們和我們的理論和思想,也就不激進了。激烈和激進只是一個相對的標識度。
倒過來講,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需要激進思想,這個人的斗爭,其實是很失敗的。

當今世界,技術在布施,激進思想何所作為?
張念:我認為“激進”一詞,還不夠激進。通過我自己的閱讀經驗,我理解的激進,應該是“變態的”、“顛倒的”、“背面的”,我們看不見我們的背面,我們不熟悉我們的脖項、背部或者我們的屁股。所有從人文主義和主體論以來的視角,是我們習慣的,讓我們舒服的,有安全感和能見度的體位。而現在完全顛倒了。這種激進的思考,就是一個顛倒的位置。
我主要是做女性主義理論,我從這個角度進去以后,我發現實際上一直存在一個哲學的陰面。但是哲學的陰面,被哲學家偷偷摸摸地掩埋或者轉運到美學和藝術理論里面,比如康德、黑格爾。
激進思想讓我們覺得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像康德說的,圣彼得大教堂進去以后,人會感到驚悚和驚詫,那是因為它不是以我們人的尺度構建的,人的尺度是指人的身高的比例。“它是不合適的,是夸張和無限大的。真的,美就是這種驚悚,對這種驚悚,人是有快感的”,他的審美判斷力是非常強悍的,是在知性和理性之間橫插進來的人的一種奇妙判斷力。什么叫驚悚的、恐怖的,讓我們狂喜的東西?我覺得是這樣一幫激進思想家,在我們今天的癥狀當中,帶來的讓我們自己找到——它不是“幸福”這一概念,幸福的概念是另外的——精神分析里面翻譯成“極樂”,是一個新的福音。
還有一點,這個“我”,這個可疑的主體,如果在斯賓諾莎時代,它是一個大寫的整壹,是有個雄性的小太陽在我的心中的。而今天不是了,今天美國人的科幻片已經告訴我們不是,有一個異形從我們心中蹦出來了,是那個東西,你認識你自己嗎?人的反應是:逃跑、對抗、共處?比如說人的啟蒙,基于安全,人得出讓,得放棄他那個真正的內心的小鬼,這個內心的小鬼,我們說回來,就在技術這里,我們如何地面對它。
這個人到今天,它還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因為科學技術已經很客觀很非人地激進地來到我們面前,逼問我們這樣一個問題。它是一個問號,一個X。如果我在想我們怎么辦,就已經很激進,包括激進的遷徙,包括具體的生活方式。我的很多朋友,你覺得可能是有點文青、造作什么的,其實不是。我身邊就有朋友,他在淮海中路,他拿著年薪幾十萬,他實現自己生活的一場革命,他丟開了手里的東西,什么都不要了,然后就去麗江租了一個廉價的房子,然后他就寫小說了,他也沒有餓死,他為自己的這樣一場關于自身的生活技藝的文化革命,他感到慶幸。
我認為自拍也是激進的行為,應該要不停地拍。因為很難得有這樣的技術來到我們面前,讓我們看自己。我覺得吳老師說得很對,看我所有的自拍都不是我自己,都不像我。就是這種自拍的行為,就是要有生成大量自我的習慣。而不是說那種傻傻的45度的自拍——我有一個理想的自我,有一種美叫“淘寶的”美,我從淘寶的美中間學習來的那種美。不,不是那個東西。我是說拍的行為和動作本身,是激進的,這種激進的行動的喚醒,是技術拖拽著人,它喚醒了我們。最近很熱的叫車軟件也是,人貪便宜方便,技術最洞悉人性了。一位智能科學家告訴我說,這是技術在布施。布施,然后呢——新的立法者是誰?人的勞動關系可能發生巨大變化,沒有誰能擔保一個陳述命題的系詞是穩定的了,因此這些經驗需要激進思想來應對。

作為一個激進者,就跟在愛中一樣
吳冠軍:我對激進的理解,跟老陸和女權主義者張念,還是有那么一點不同。激進在我們漢語學界里面討論其實已有很多。激進的反面是什么?是保守。激進和保守是兩種姿態性而非實質性的概念,必須針對同一個東西,才能說這是激進,那是保守。那針對什么呢?針對現狀,英語叫“status quo”。保守主義者,不管他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可能出于本體論,說這是一個天道,或是一個自然秩序,動一動就不對,我們必須保存我們現有的東西;或者出于實用主義,他衡量下來,現狀是最不壞的;甚至基于個人利益,強調必須保持現狀——不管用哪種理由,保守主義者的態度非常鮮明:這個現狀就是最好的,任何一點點的改變都是要不得的。
激進的態度,恰恰相反。它認為今天的現實是絕對不夠好的,我們希望有所改變。在激進思想看來,任何現狀都要往前突破,沒有任何一個世界可以自我封閉,自我宣稱這是最好的、我們就這樣了,就像科耶夫所說的,已經到了歷史的終點了,每個人剩下的事就是吃飯、做愛、嬉戲,這就是人所可以擁有的最好的世界了……我理解的激進,倒不一定是革命小分隊——當然這也是激進傳統——我認為激進是一個態度,你對當下這個現實是怎樣的態度。對于激進思想家來說,這點老陸說得很對,必須有所行動,必須表出一個態度。所以激進思想里最關鍵的就是行動,也就是剛才張念老師說的負面、否定面。“否定”是什么?永遠有一個東西使我們能夠堅挺地表示:我們不會很單純地接受現狀,認為這是一個最最完美的一個東西。所以說在今天,我覺得激進思想不但是重要的,而且是必須的。
剛剛老陸說要行動,行動當然很重要。但是齊澤克的觀點,你直接去行動,你往往會中招,中意識形態的招。你必須要有能力去思想,然后才去行動。而思想,你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枯坐思考,還是不行,還是要讀書。那讀書能給你什么呢?給你思考的憑借和資源。有了這個憑借,你才能在生活中不斷通過反思而往前邁進(齊澤克稱之為“辯證過程”),成為一個真正的激進的思想者與行動者。
激進,不是改變政治的秩序才能叫激進,首先你得想辦法改變你日常生活中的秩序。齊澤克一百多頁的《事件》,巴迪歐的《愛之頌》,有一個共同的核心關健詞,就是你們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一個詞——愛情。“愛情”不是什么術語,沒有誰說看到“愛情”這個詞是不懂的。但這些激進思想家都把“愛情”作為今天激進思想里一個重要術語,為什么?你們仔細想想看,這個司空見慣的東西,在我們的生命中、生活中真的出現很多嗎?
我上周和幾個初中同學一起吃飯,大概有二十多年沒見面了,聊得很開心。有一個金融巨鱷,做得很大,人也不錯,他說的話太典型了。我們回憶當年,說起很多失戀的感受。他說了一句話:“對,這是很珍貴的感覺。但在我們現在這個歲數,太遙遠了。我們可以換女人,但是失戀沒有。”換女人有的,但沒有失戀。這是什么意思?這是一種什么感覺?我在自己的《愛與死的幽靈學》里寫過:愛情就是,你真的陷入這個愛里的時候,就像著了魔一樣,在你的生活中,你是沒有辦法做別的事情的。你日常生活中所有的、能夠讓你日復一日去做的工作,全部可以打斷。當你在這個感觸里面,你只會想一件事情,只想一個人,你不會想到Apple Watch,不會想到LV包。資本主義的秩序就是一個讓你不斷ask for more、欲求更多、消費更多的欲望機器,然而在那個時刻突然全部失效了。Falling in love,為什么用fall,這在西方基督教文化里就是“墮落”。在falling的狀態里面,失重,你完全無法再“理性”地控制自己,你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漩渦狀態里,你再不能接受日常生活秩序的邏輯,再日復一日按照它給出的軌道來運轉。所以古往今來,我們去看真正在愛里面的人,都沒有好結果。那是日常秩序在報復他們,你不服從我的邏輯,那就不得好死。所以愛往往和死是連在一起的。
在齊澤克看來,作為一個激進者,就跟在愛中一樣。在愛中當然是有很大的代價,就像今天很多像我這個年紀的人,他們生活太安逸了,不允許突然被打斷。愛是這么突然發生的事情,很多人面對它最后是退卻的,最后是做了愛的逃兵。所以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今天的生活,這些激進思想真的遙遠嗎?愛情就是把你的現狀撕裂開來,它在你的生活中撕開一個裂口,所以愛是一個“壞消息”。但齊澤克的觀點是,恰恰是有了這種“壞消息”,你才活得像個人。沒有這個“壞消息”的話,你的生活可能很順利,但是你沒有激情。
所以真正的激進不只是讀了很多書以后,能說很多詞藻。你得真正把這些詞跟你的生命形成一個關聯。我引福柯的一句話:就是創造你自己,把你當作一個藝術品一樣去創造。你就是一個現實秩序最后不能規訓的那個點。我認為激進的思想,在這個意義上說,就是一個日常生活的革命。這個革命,不是說這些思想家才行,你不行。NO,每個人都可以,關鍵在于敢還是不敢。
像我們自己寫書,如果沒有我們個人的情感、感受注入到書里面,那我們就是二道販子。在真正的思想里,有你活在里面,你的感受在里面,這樣的文字才有號召力。像這些激進思想家的書,可能是有很多翻譯的問題,導致他們不一定那么好讀,但是你們中的一些人,如果愿意靜下心來,愿意跟作者去一場旅行,那么你的收獲,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無聲革命,這就是真正的激進。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