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衛(wèi)生法》2013年5月1日實施后的“全國第一案”落槌。

        4月14日，上海市閔行區(qū)人民法院就徐為（化名）訴上海市青春精神康復院、監(jiān)護人徐某（原告大哥）侵犯人身自由權案，作出一審宣判：駁回原告徐為的全部訴訟請求。

原告：一審被判敗訴        

        本案原定于2014年11月25日進行宣判，后被取消。時隔近5個月，閔行法院終于在2015年4月14日作出一審判決。

        宣判當天下午，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記者在閔行法院民一庭第一法庭看到，原告徐為本人并未到場，由代理人、北京盈科（上海）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楊衛(wèi)華代為出庭。

        法庭當庭表示，上海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司法鑒定所對原告徐為的精神狀態(tài)進行的司法鑒定結果表明，其患有精神分裂癥，目前精神癥狀基本緩解，在本案中具有訴訟能力。

        法庭認為，原告系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需要監(jiān)護，被告監(jiān)護人徐某在履行監(jiān)護義務的同時也享有監(jiān)護的權利，包括享有選擇合理方式進行監(jiān)護的權利。被告徐某為履行監(jiān)護責任，選擇將原告安排在上海青春精神病康復院（簡稱“康復院”），是根據其目前實際條件及原告方的家庭狀況等因素所作的安排。法院判定被告監(jiān)護人徐某的安排是盡責的。

        同時，法庭指出，本案原告屬于非自愿住院治療的精神疾病患者，不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精神衛(wèi)生法》關于“自愿住院治療的精神障礙患者可以隨時要求出院，醫(yī)療機構應當同意”的規(guī)定，其是否出院，目前仍然需要征得其監(jiān)護人同意，故被告康復院未經原告監(jiān)護人同意而拒絕原告提出的出院要求，并無不妥。

        綜上，法庭宣判，原告的訴訟請求，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六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法院難以支持。據此，判決駁回原告徐為的全部訴訟請求。

        這也就是說，《精神衛(wèi)生法》實施后的“全國第一案”，原告一審敗訴。宣判后，本案原告律師楊衛(wèi)華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自己對判決的結果很失望，“很郁悶，跟了這個案子三年，三年的努力終究還是白費?！?/p>

        當日17時20分許，澎湃新聞記者跟隨楊衛(wèi)華來到原告徐為所在的康復院，該院位于閔行區(qū)中春路。對于律師當面給原告送達判決書的要求，康復院緊閉大門，只有身穿白色大褂的值班人員出面拒絕律師，理由是“已經過了探視時間”。后經110公安機關調解，該院工作人員才允許徐為隔著康復院的鐵門領取判決書。

        打開內院的小門，徐為笑呵呵地出來迎接律師。由于之前已經得到律師的致電，獲悉一審敗訴的消息，他看上去頗為淡定，聆聽了律師對判決書的宣讀。

        當被問及是否準備上訴時，徐為答道：“我先看看判決書，等和楊律師商量以后，再做決定。多數情況下，應該會再上訴?！?/p>

監(jiān)護人：拒絕接其出院        

        1989年，23歲的徐為趕上了當時的出國潮，留學去了澳大利亞。但是，因迷戀賭博，他輸光了打工的積蓄，在當地慈善機構接受救濟。后來，由于留澳居留證申請又被拒，他被遣送回國。

        回到國內的徐為始終對澳大利亞移民局耿耿于懷，他四處維權，甚至跑到位于北京的澳大利亞大使館申訴。徐為的父親、大哥據此認為他有精神病。2001年，徐為第一次被送到了普陀區(qū)精神衛(wèi)生中心，一年之后出院。

        2003年，徐為和家人發(fā)生矛盾，被送入上海青春精神病康復院，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癥。2008年，徐為的父親去世，徐為戶籍所在地居委會為其指定了監(jiān)護人，即其大哥徐某。

        入院后，徐為積極配合治療，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已經“可以出院了，但其大哥屢次拒絕接其出院”。徐為揣測可能是因為“出院后他如果入住父親留下來的房子，會影響大哥的出租收益”。徐為大哥則稱自己常年在廣東打工，無暇照顧徐為。康復院則堅持“誰送來誰接走”，稱監(jiān)護人不允許的話，不能放徐為出院。

        2012年，徐為曾自己聯(lián)系了一名律師，嘗試通過變更監(jiān)護人的方式出院，結果敗訴。當時，上海普陀區(qū)法院委托鑒定機構對他進行精神狀態(tài)鑒定及民事行為能力評定，鑒定結果：患有精神分裂癥，處于殘留期，評定為具有限制民事行為能力。

        徐為在康復院一住就是十年。但他仍然不甘心，依舊尋找出院的辦法。通過手機上網，他找到了法律援助律師楊衛(wèi)華。2013年3月29日，徐為委托楊衛(wèi)華致函康復院要求出院，仍因“監(jiān)護人不同意”遭拒，并被威脅取消其會客通信的權利。

        2013年5月1日，《精神衛(wèi)生法》正式實施。5月6日，徐為正式委托楊衛(wèi)華律師，將康復院和其監(jiān)護人大哥徐某起訴至上海閔行區(qū)人民法院，請求法院判決被告侵犯其人身自由。

        根據《精神衛(wèi)生法》第82條明確規(guī)定：“精神障礙患者或者其監(jiān)護人、近親屬認為行政機關、醫(yī)療機構或者其他有關單位和個人違反本法規(guī)定侵害患者合法權益的，可以依法提起訴訟?！币簿褪钦f，不論精神病患者有無民事能力，其作為訴訟主體的資格是被法律明確賦予的。據此，徐為案經歷漫長的7個月后，終于立案成功。這也是《精神衛(wèi)生法》實施之后中國第一起依據該法起訴的案件。

康復院：多次與原告監(jiān)護人聯(lián)系        

        該案原定于2014年1月6日庭審，后法院要求對徐為重新進行鑒定，將該案延后審理。

        2014年7月28日，該案一審第一次開庭，第一被告上海青春精神病康復院到庭應訴，第二被告監(jiān)護人徐某缺席，原告徐為因康復院拒絕其出院而無法出庭。

        2014年11月17日，該案一審第二次開庭，第一被告到庭應訴，第二被告依舊缺席，而原告在律師的努力下，成功被從封閉管理的康復院接出來，坐到原告席上出席庭審。這也成為全國第一宗封閉病房病人以“被監(jiān)護人”身份成功出庭坐上原告席的案件。

        原告代理人、律師楊衛(wèi)華指出，根據《憲法》第37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弊鳛檫@一憲法原則的體現，2013年5月1日實施的《精神衛(wèi)生法》正式確立了自愿為原則、強制為例外的精神障礙患者住院治療制度。該法第30條規(guī)定，只有在同時滿足“就診者為嚴重精神障礙患者”，并且就診者具有人身傷害的危險性這兩個條件時才能強制住院。該法第35條也規(guī)定，再次診斷結論或者鑒定報告表明，不能確定就診者為嚴重精神障礙患者，或者患者不需要住院治療的，醫(yī)療機構不得對其實施住院治療。

        據此，原告認為，兩被告強制原告住院的行為共同侵犯了原告的人身自由權，造成原告嚴重的精神損害。根據《精神衛(wèi)生法》第82條之規(guī)定，原告據此起訴，請求法院判決確認原告出院要求被拒絕構成人身自由侵權，同時判令被告上海青春精神病康復院立即停止侵權，判令兩被告賠償原告精神撫慰金10000元。

        第一被告上海青春精神病康復院辯稱，原告認為自己病好了，出院想法非常強烈；原告曾多次電話、致信相關政府部門、也起訴變更監(jiān)護人，但都沒有結果。按照有關規(guī)定，精神障礙患者本人沒有能力辦理出院，監(jiān)護人應當為其辦理出院手續(xù)。根據原告的種種狀況，為妥善解決原告出院事宜，被告上海青春精神病康復院已經盡最大努力，多次與被告監(jiān)護人徐某聯(lián)系，但均遭到斷然拒絕。

        而且，康復院認為，原告是嚴重精神障礙患者，不符合《精神衛(wèi)生法》關于住院治療實行自愿原則的規(guī)定，而應對其實施住院治療。綜上，康復院認為自己沒有侵犯原告人身自由權的行為，請求法院駁回原告的所有訴訟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