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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為什么要譯為“Hong Kong”?

從芝加哥二手書店郵購《我們為何這么說?——常用字、措辭及陳腔濫詞背后的故事》(Why Do We Say It?下稱《我們》),版權頁注明于1985年由美國Castle Books出版。看字體及排版以至紙色,顯然是翻印舊作,且無作者編者之名,而書前書后皆無說明,頗為罕見。初閱之下,覺得此書搜羅雖廣,但考證“背后的故事”不少頗為粗疏,筆者所“查”數字,似有語焉不詳考據不足之病,那也許是因此而不記編者之名的!?
翻開第一頁便見Abacus,算盤何以譯為此字,相信許多人都莫名其妙。《我們》說源自腓尼基文(Phoenician)的塵埃abak;當年腓尼基的數學家在布滿塵埃的木板上畫圖表列數學公式,那與算盤的形狀及功能同,因名;從abak變為abacus,應是英語化的變體。
覺得這樣的解釋有點勉強,以“腓尼基文”的應用并不廣泛,遂查《英文字源字典——八千英文字的歷史》(Dictionary of Word Origins),果見有較令人信服的說法。此字源自希伯來文的abaq(塵埃),為希臘文借用以形容布滿灰塵或細沙的“繪圖板”,作用與上述同(便如古人在砂池上寫字畫畫);希臘文的塵埃為abax,衍為拉丁文的abacus;十四世紀為英文借用(沒有英語化!),至十七世紀才有“有可移動圓珠計算框架”之義。算盤譯為abacus,筆者感莫測高深,有學問的老外便一目了然了。
算盤何時發明,似無定論。有說珠算及算盤皆出黃帝“近臣”隸首之手,有指孔子為魯國理財,“舊賬沒算好新賬又來”,令孔老二十分煩惱,其妻遂教以“用一根繩子穿上幾顆珠子”算賬,由是發明了算盤……這些“神話”俱不足信,認為是巴比倫發明,亦不可考。有文字可考的“珠算”,見于漢代文獻(《數算記道》),一般相信漢前已有算盤,只因文人輕商賈財利之事,著述中恥于述及,其發明者與普遍運用之期才會失傳。
隨意揭頁,見Hobby。癖好是什么?“識字分子”,尤其是熟讀張潮《幽夢影》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英文的Hobby便甚費解,此字《我們》及《字源》各有詮釋。《我們》說耕馬Plow Horse別稱Robin或Hobin, Hobby便由后者衍化而成,意為小馬,進而有小童玩具馬之義——玩具馬不能下田、拉車或被策騎,等于不具實用功能。追求一種不能工作沒有實際用途的玩意,遂稱Hobby。
《字源》說之較具體。Hobby是從十四世紀一位名人豢養的寵物(未說明是什么動物)名Hob而來,至十六世紀則有舞臺小木馬(作為由摩爾人傳入的英國民間舞蹈莫里斯舞〔Morris dance〕的道具)之義,玩具小木馬便從此而來。騎玩具小木馬(riding a hobbyhorse)等于原地不動,卻有“消閑自娛”之意。Hobbyhorse成為Hobby,是十九世紀的事。
商務印書館去年6月重印1938年初版的《香港指南》,編者為“精研書法著述宏富”的考古學家、書法家、發明家、武術技擊家(見刊于是書的廣告及“出版說明”)香港精武體育會創辦人陳公哲(生年不詳;1938年移居香港,1961年逝世)。
翻閱這本近八十年前的《指南》,具見香港真有翻天覆地之變,令人既“不勝感慨”卻又趣味盎然。消閑良書也。
筆者對何以把香港譯為Hong Kong,大惑不解凡四數十年(問過所有“識字”的友人而無滿意答案),終于在《指南》略有所見。據說Hong Kong是從“蛋語音而來”(“淡菜”、“青口”之得名亦是“蛋語音而來”),而“蛋語”為“蛋家又稱蛋戶或蛋民,即棲息于水上之船戶”的俚語;但蛋戶說什么方言,作者未加說明,是為美中不足。
《指南》說十七世紀中葉,香港環境“殊不適英人作永久之居住,況每年又有颶風之侵襲與瘧疾之發生……”故當時英人有歌You go to Hong Kong for me,即粵譯的“香港嚇,你去埋我嗰份!”這與筆者較早前引述十九世紀初英人視來香港如赴地獄之說通。
英人之治港,《指南》說:“一切法制皆盡量參照中國法律風俗習慣行使,以保護僑民生命財產治安,他國籍民則依照英國律例。”這便是筆者說英國殖民者以馬林諾夫斯基的“社會人類學”“馴服”殖民地人民的具體化。
《指南》指香港第一次官地“買賣”(似為“拍賣”吧)“在一八四二年六月十四日舉行”,此后“建筑開始,進步甚速,及至歲尾又由二千之港民增至一萬五千之數矣”。
七十多年前的“工具書”,如今真的甚有讀趣,往后有機會,當再“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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