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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鈾礦采冶學科開拓者丁德馨:一生堅守成就一個學科一個行業
5月14日深夜,丁德馨艱難地走下飛機,到北京參加一場學術論壇,會上他再次呼吁加強對鈾礦采冶新技術的攻關,保障中國核工業發展。
在中國鈾礦采冶領域,丁德馨是一個響當當的名字。核工業是我國邁向碳達峰、碳中和的重要支撐,天然鈾是“核工業糧食”,鈾礦采冶是生產天然鈾的關鍵核心技術。南華大學教授丁德馨一生致力于鈾礦采冶科研和教學工作,建立了中國唯一完整的鈾礦采冶學科體系,被譽為“核工業糧食”的安全護衛者、中國鈾礦采冶學科的拓荒牛。
很難想象,這樣一位成果卓著的科技教育工作者,半生都在和身體疾病做斗爭。年輕時因下鄉勞動患上強直性脊柱炎,之后又患中風,單是應對這些疾病已經足夠耗盡人的精力,而丁德馨還有等身的教育科研成果。
習近平總書記在清華大學考察時指出:“教師要成為大先生,做學生為學、為事、為人的示范。”丁德馨用自己的言行,詮釋著大先生的含義。
為學如行路:“國家需要核工業,得有人守住這個點”
提到對丁德馨的印象,很多人都會用執著來形容。對老伴兒來說,丁德馨的執著是晚上讓睡覺不睡,讓休息不休息;對醫生來說,丁德馨的執著是病后三天就要求恢復工作,在病床上趴著修改學生論文。丁德馨說:“我只是愿意堅持做一件事。”
站在時間的長河回望,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成就取決于關鍵節點的執著堅持。

20世紀90年代,我國核工業經歷了軍轉民和各項改革,與核工業緊密聯系的一些高校受到一定程度影響。當時,南華大學的前身,衡陽工學院的不少老師紛紛選擇去外地發展。丁德馨也面臨著人生方向的選擇,他的想法是:“老一輩歷經千辛萬苦建立的中國核工業,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得有人守住這個點。”
后來丁德馨的學生李峰說:“丁老師的堅持,成就了一個學科、成就了一個學校、成就了一個行業。”
當時,國內地浸采鈾尚處于先導試驗階段。為了盡快掌握地浸采鈾技術,丁德馨帶著簡單的行李到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大學學習。
兩年后,表現優異的丁德馨收到了新南威爾士大學采礦工程系主任的誠摯挽留。但丁德馨謝絕了邀請,因為他在想著國內的事。
回國后,丁德馨作為學科帶頭人,申請了采礦工程(鈾礦采冶)碩士點。次年,學校獲得了碩士學位授權。2005年,采礦工程(鈾礦采冶)專業獲得博士學位授權。2007年,創建了全國唯一的鈾礦冶生物技術國防重點學科實驗室。2009年,礦業工程(鈾礦采冶)博士后科研流動站申報成功。2010年獲準設立礦業工程(鈾礦采冶)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點。
至此,經過25年艱辛努力,在鈾礦采冶幾經起落、經濟效益變化不定的環境下,南華大學終于為我國核工業建成了唯一培養鈾礦采冶學士、碩士、博士、博士后的完整學科體系。
從無到有,這個過程需要建設的內容太多了,師資隊伍建設、實驗室建設、人才培養方案制定、教材編撰……學生李廣悅回憶:“在碩士點、博士點、博士后科研流動站申報時,丁老師經常是10來天不出門,所有申報材料都逐字逐句琢磨推敲。這才有了鈾礦采冶這個完整學科體系。”
為什么執著于建設學科體系?丁德馨說,要保障“核工業糧食”安全,關鍵是要培養一代又一代懷抱強核報國之志的鈾礦采冶專業人才。
從1998年至今,丁德馨共培養了120余名研究生,其中有32人扎根核工業、鈾礦山一線工作。1992年至2020年,南華大學為核工業培養了4388名專業人才,有1174位畢業生在核工業、鈾礦山等一線工作。保守統計,鈾礦采冶企業三分之一中高層管理人員是南華大學的畢業生,是丁德馨的學生。
人生如行路。“丁德馨求學治學一路走來,沒有在意沿途溝壑縱橫,也沒有被路邊美景誘惑。他不負眾望,將鈾礦采冶這條路越走越寬廣,培育了眾多同行者。”原衡陽工學院黨委書記王昌漢說。
為事如登山:“我的科研方向就是,國家需要什么就搞什么”
學生們說,經常被老師的開闊視野折服,他總是了解世界上最前沿的方向。丁德馨則說,了解世界是為了服務中國。丁德馨的科技攻關,無不圍繞著國家重大需求。
我國鈾礦儲量大,但品位低,且多為中小型礦床。如何實現低品位鈾礦資源的高效綠色開發,確保“核工業糧食”安全,是丁德馨經常思考的問題。
比如花崗巖型和火山巖型鈾礦,大約占到我國鈾礦儲量的60%。但這些礦石中的鈾礦物多被其他礦物包裹,機械破磨難以解離,導致浸出率低、浸出周期長。要實現這些鈾礦資源的高效開發,必須解決其中鈾礦物的解離問題。
1996年10月,丁德馨帶著這個問題去英國諾丁漢大學,在那里做了一年訪問研究,深入鉆研了礦物微波加工技術。
回國后,他帶領科研團隊,對花崗巖型和火山巖型鈾礦對連續微波和脈沖微波的響應特性等開展了系統深入的研究。
在此基礎上,丁德馨帶領團隊發明了新的供電模式以及新的脈沖磁控管驅動電源,攻克了花崗巖型和火山巖型鈾礦微波強制解離關鍵技術,研發了“花崗巖型鈾礦連續微波強制解離-堆浸新工藝”和“火山巖型鈾礦脈沖微波強制解離-常規攪拌浸出新工藝”,并驗證了這些工藝技術的有效性和實用性。
我國大力開發花崗巖型鈾礦資源和火山巖型鈾礦資源的時代即將到來,這些研究成果將發揮重要作用。
說起來,這是一些技術或設備的專業名稱,而背后是無數個日夜的攻堅和汗水。
在丁德馨的實驗室里,不僅有礦石,還有很多小斑馬魚、博落回和虎尾蘭等動植物,它們是被用來進行放射性污染環境生物修復研究的。
十幾年前,丁德馨就提出了放射性污染環境生物修復技術,并設立“鈾礦冶生物技術國防重點學科實驗室”和“鈾礦冶生物技術國防科技創新團隊”,獲得了富有成效的研究成果。
目前,幾座礦山已經大面積種植了這些植物,用來對放射性污染環境進行修復。
35年來,丁德馨牽頭先后攻克了“鈾礦堆浸高效噴淋系統”“大通量離子交換裝置”“鈾礦采冶污染場地生物修復技術”等關鍵技術,多次獲得國防科學技術獎、湖南省技術發明獎、湖南省科技進步獎。
丁德馨說:“我的科研方向就是國家需要什么就搞什么,帶著團隊沖鋒,保障國家需求。”
南華大學原校長凌球感慨,丁德馨是跟著中國核事業發展成長起來的、我們自己的科學家,始終對國家民族事業有著深厚的情懷。
為事如登山。“丁德馨登上科技的山峰時,感受一覽眾山小的并非個人,而是國家和民族受益的工業力量。”凌球說。
為人如渡河:“生活給他磨難的時候,他是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的一粒銅豌豆”
帶學生也好,做人也罷,丁德馨最看重的品質是對抗挫折的能力:“‘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要有百折不撓的品格,才能蹚過人生的苦難。”
丁德馨很喜歡看《習近平的七年知青歲月》這本書,這本書給他很多力量,他也把這種力量傳遞給學生。課堂上,他經常引用書中的故事,以此來勉勵學生用堅忍迎接苦難。
丁德馨的一生并不平坦。1975年,丁德馨到漁場插隊鍛煉,在一次打魚作業中不慎把腰弄傷。1977年恢復高考,他考上大學后體檢才得知,腰傷變成了強直性脊柱炎。
當時醫生對丁德馨說:“10年后你很可能會癱瘓。”
醫生下了論斷,自己卻不能認命。丁德馨翻閱醫學書籍,自制了健身器材,每天運動從不間斷。
10年里,病痛始終伴隨,但他沒有癱瘓。帶著病體下礦井,實地勘探,身邊的人說,丁德馨從來沒有因為身體原因退縮過。
2008年,強直性脊柱炎讓丁德馨全身僵直,不得不做雙髖關節置換手術。手術從早上8點持續到下午4點,“當時醫生取出了兩塊10厘米長的股骨。他的汗呀,像水一樣往外冒,整個被子都是濕的。”丁德馨妻子回憶起十多年前的場景,紅了眼眶。
3天后,丁德馨的疼痛減輕,他便讓妻子在床頭擺條小矮凳,將學生的研究計劃、試驗報告、投稿論文、畢業論文等放在凳子上,自己趴在床上逐一修改指導。
2015年,在博士論文答辯期間,丁德馨突患腦中風,上午9點,丁德馨已經感覺到渾身冒汗,身子無力。直到下午,丁德馨還在對每一位博士生的學位論文進行最后的修改指導。晚上,丁德馨被送往醫院,檢查后馬上轉入ICU進行治療。
生病之后,丁德馨心里想的還是盡快返回學校。
為了盡快康復,丁德馨每天繞操場行走一圈,一圈只有400米,他卻要走40多分鐘,一圈下來,汗如雨下。半年后,丁德馨終于返回了講臺和實驗室。學生李明說:“當時大家都為丁老師這種執著頑強的精神所感染。他成了同事、學生心中的鐵人老師。”
南華大學黨委書記高山見到丁德馨時總是感慨:“生活給他磨難的時候,他是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的一粒銅豌豆。”
為人如渡河。有時水流湍急、有時苔青石滑,逆境有意志,順境講品德,人們說,明德惟馨,逆流中丁德馨更顯擔當與品格。
(原標題 一生堅守成就一個學科一個行業——記南華大學教授、中國鈾礦采冶學科開拓者丁德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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