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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會與胡子的愛恨情仇:胡須越長,罪惡越深?
與東方人相比,西方人的毛發更為濃密,蓄須也就成了很多男士彰顯陽剛之氣的重要標志。然而,胡子在基督教史上卻還有著一波三折的故事,堂而皇之地列入了教會法令集,還在東西教會分裂過程中成為雙方爭執的焦點之一。
胡須臟亂表示精神失常
從基督教的傳承來看,猶太人和諸多中東、近東民族一樣,都以胡須作為陽剛之氣的象征。在猶太文化中,剃去別人的胡須是一種羞辱,而自剃胡須則表示極度的哀痛。摩西律法中就有禁止男人修剪兩邊胡須的規定。胡須不僅要有,而且要干凈。在《舊約》中,精神失常之人的主要標志便是胡須臟亂。
不過,在中東地區的蓄須傳統中,埃及人是一個例外。據《創世紀》記載,若瑟被抓到埃及為奴后,面見法老前要剃去胡須以示尊敬。(最近上映的《法老與諸神》中也可以明顯看到埃及人剃須而猶太人蓄須。)《舊約》中的《依撒意亞先知書》寫道,“那一日,吾主要用從大河那邊借來的剃刀[即亞述王]剃去你的頭發和恥毛,連胡須也要刮掉”,以此來預示猶大地區的被侵略。在這里,剃須也有哀痛的含義。
羅馬時代在基督之前曾以剃須為風尚,但到哈德良皇帝時期又重新流行蓄須。羅馬皇帝朱利安特別重視蓄須,以這種方式將自己與此前剃須的基督教皇帝區分開來。他崇奉羅馬古代多神教,而那些男性神祇也多是長髯飄擺。這種時尚的變化可以從現存的羅馬皇帝、神祇塑像中得到證實。

無須天使和長須耶穌
就基督宗教而言,古代畫像中的耶穌和十二門徒都是蓄須的(沒有胡須的是其中的年輕人)。雖然希臘早期出現過無須耶穌的形象,但存在時間不長,主流形象仍是長發長須。因為正統基督宗教信仰基督兩性論,認為基督既是神又是人,而胡須就象征著他的人性。
根據現存古代晚期遺存,早期基督徒也是留胡須的。最著名的例子便是大翻譯家、大神學家圣哲羅姆和他的好朋友圣奧古斯丁。在諸多的藝術描述和記載中,都能看到這二位的大胡子。奧古斯丁甚至寫過胡須的贊歌:“胡須象征著勇氣,象征著成熟、忠誠、積極和精力充沛。當我們描述有著上述特征的人的時候,我們會說,他是一個蓄須的人。”(《詩篇闡釋》133.6)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在猶太-基督宗教藝術中,天使的形象都是沒有胡須的。這象征著天使的純潔和作為靈性造物的存在。這種神學意涵在中世紀時期也被當作神職人員應剃須的論據之一。因此,在許多古代晚期到中世紀的繪畫、雕塑作品中,無須天使圍繞著長須耶穌。

為什么要禁止蓄須
天主教會內最早關于胡須的法令出現在398年的第四次迦太基會議上。第44條法令要求“神職人員不得令其頭發和胡須任意生長”,后來成為神職人員應當剃須削發的法律基礎。不過,也有人認為這句話被誤讀了,原意應當是“神職人員不得令他們的頭發任意生長并不得剃須”。不過在古代晚期,絕大多數人都是按照后一種理解執行的。進入9、10世紀后,前者的解釋才變得越發重要,還被賦予了一種新的含義:以削發剃須的形象表示修道者和懺悔者的身份,從外表上將神職人員與世俗人區分開。
羅馬教會一直試圖推行剃須的政策。比如816年的亞琛會議,就要求所有駐院僧侶每隔十五天剃須一次,而隱居者不在此列。因此,長長的胡子就成了避世修行的標志。也因為他們多數在森林、山區居住,大胡子也成為民間神話中大巫師的標配(比如甘道夫和鄧布利多)。

在英國,阿爾弗雷德大王時期(871-899)就有一條法令:“如果一個人剃去了別人的胡須,要賠償20先令;如果先把別人捆綁起來,再將他剃得如同神父一樣(hine to preoste bescire),則需賠償60先令。”埃德加時期(952-975)的法令禁止神職人員遮掩他們削發的痕跡,并禁止他們在任何時候蓄須。由此可見,削發剃須的主要作用在于區別神職人員與俗人。
東正教會一直保持著蓄須的傳統。1054年東西教會大分裂,羅馬教會就把蓄須列為希臘教會的一種“異端行為”。因此,教會大分裂之后,西方教會更加強烈地推行神職剃須的政策。
1119年的圖盧茲宗教會議威脅要對那些“任由自己胡須同俗人一樣瘋長的教士們”施以絕罰。1160年,熙篤會的一位修道院長貝拉沃克斯的博洽得(Burchard of Bellavaux)甚至寫了一本《胡子辨證》(Apologia de Barbis),從圣經、神學、道德、社會等角度深刻討論胡子的問題。最終得出的結論是,蓄須適于俗人,卻不適于神職,因為后者有超越性的追求和恩典。亞歷山大三世教宗甚至授權各地主教座堂的總鐸在必要的時候對蓄須的神職人員采取強制措施。然而,中世紀史學家吉爾斯?康斯坦博(Giles Constable)指出,關于胡須的禁令在現實中并不像文獻中所說的那樣徹底。

約1150年,抄寫中的修院僧,削發而蓄須

約13世紀,一個僧侶偷酒喝,削發剃須
胡子越長,罪惡越深
除了區分神職和俗人,關于蓄須禁令最有趣的解釋來自于杜蘭多斯(Durandus)。他認為,胡子長度與罪惡程度成正比。胡子的增長是由營養過剩和滿腦子邪念導致的,因此神職人員應當剃去胡須以凈化自己,樹立純潔、謙卑的榜樣。這樣的話,神父們就可以如同純潔的天使,永葆靈魂的青春。
直到近代早期,教會仍舊禁止修道人蓄須。教會訓導中說,修道人不應像士兵那樣蓄須以顯示勇武,而應剃須以體現謙卑。從實踐方面來看,留唇髭會使神父們在彌撒中飲用圣血時沾染圣血并造成“褻瀆”。這也是禁止蓄須最堅實的論據。因為天主教會信仰變體說,認為彌撒中祝圣的酒餅事實上變成了耶穌基督的圣體圣血。如果把圣血沾到胡子上,再隨意抹去或者甩到地上,無疑是重大的褻瀆罪。

阿奎那:除了胡子,我一無所求
很多人認為,禁止蓄須也和圣多瑪斯?阿奎那的個人相貌有關。阿奎那作為普世教會的圣師、天使博士,終其一生是沒有胡須的。有些研究者認為阿奎那屬于比較罕見的先天無須癥。然而,阿奎那的忠實弟子皮佩爾諾的雷金納德(Reginald of Piperno)卻講了一個不同的故事。
據記載,1273年12月6日晨禱后,雷金納德看見阿奎那在耶穌苦像前祈禱。這時,耶穌顯現說:“我的孩子,你將我理解的如此之好,你想為你的工作要什么獎賞嗎?”阿奎那回答:“吾主天主,除了胡子,我一無所求。”但是耶穌并沒有應許他長出胡子,而是許給他一個特恩——“靈性的”胡子(Beardmata)。雷金納德還說,雖然他看不到阿奎那的胡子,卻常常見到他以手捋長髯的姿勢靜坐冥思。值得一提的是,20世紀托馬斯主義復興中最著名的神學家雷金納德?加利格?拉格朗日(Reginald Garrigou-Lagrange)也是天生無須。
下面這幅《阿奎那的勝利》,最能體現出上述標準。

在畫面的最上方,太陽光環中的耶穌留有長須,而圍繞在他身邊的天使是沒有胡須的。再往下,摩西、保祿宗徒和四大圣史(四部福音書的作者)都有胡子。
正中間端坐著沒有胡子的阿奎那,在他身旁侍立的是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阿奎那腳下匍匐著的大胡子是阿拉伯學者阿威羅伊。按說,阿威羅伊是中世紀對亞里士多德思想研究最為深刻的學者之一,而也正是他的研究幫助西方世界重新打開了通往亞里士多德思想的大門。但是,這幅畫之所以被稱為“阿奎那的勝利”,是指阿奎那在對于天主圣言和古代希臘哲學的理解方面,遠遠勝過這位阿拉伯先輩。
畫面最下方一部分象征著教會群體領受阿奎那思想的滋養。左側高坐著頭戴三重冠的教宗,周圍圍繞著樞機主教、主教和神職人員。再往后,還可以看到一些平信徒著裝的人。你看,除了隱修僧侶(教宗左手邊第三個黑衣白胡者),其他人都沒有蓄須!這正反應了當時對胡子的看法。
宗教改革與蓄須的教宗
16世紀宗教改革時代的幾位神學家也有非常不同的風格。激烈反對教宗和教會體系、一手催生宗教改革的馬丁?路德,曾是天主教神父和奧古斯丁會士,留下來的形象都是無須的,也符合當時天主教會對神職人員的要求。他的“精神導師”鹿特丹的伊拉斯謨(雖然伊拉斯謨未必承認)也是天主教神父,也沒有胡須。而由拉丁文學轉學法律,且從未接受天主教會神職的加爾文則是長須及胸。

按理說,教會法的適用范圍是整個教會內的天主子民。然而,根據統計,天主教會歷史上266位教宗中有188位蓄須!古代許多教宗并未留下真實的畫像或雕塑,難以準確考量,但是近代早期以來,確實有相當多的教宗蓄須。
其中最著名的要屬克萊芒七世。1527年查理公爵軍隊嘩變,洗劫了羅馬城。克萊芒七世在瑞士衛隊的拼死護衛下,借由秘密通道逃出梵蒂岡。被困于圣天使堡后,克萊芒七世開始蓄須,以表示對羅馬之劫的哀嘆。雖然神職蓄須有違教會法,但克萊芒七世獲得自由后仍未剃須,一直留到1534年去世。而且,在他之后的177年間,繼任的24位教宗全部蓄須!有意思的是,胸前飄灑長須的保祿三世居然想要重申神職人員禁止蓄須的法令。意大利人文主義者皮埃羅?瓦來里亞諾?波爾扎尼(Pierio Valeriano Bolzani)還在1531年專門出版了《論神職蓄須》(Pro Sacerdotum Barbis),支持神職人員的蓄須權利。
教宗蓄須的風氣直到1700年才改變。這年,克萊芒十一世登基,此后歷任天主教教宗不再蓄須。

其實,天主教會中對于蓄須的規定也不是鐵板一塊。比如嘉布遣小兄弟會和卡馬爾多利會,就規定會眾必須蓄須,以作為苦行和懺悔的象征。此外,許多外派宣教神父也可以蓄須,以便融入當地文化。比如大明年間來華的利瑪竇和艾儒略等人,都是身著儒裝,留著大胡子。

明末來華天主教傳教士利瑪竇

嘉布遣會會規和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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