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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基文寫“福”字的背后:每周兩次練習書法后,腦子特清晰
在2015羊年春節春聯征集線下“萬福送萬家”活動中,不僅有萬名書法愛好者參與,也包括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潘基文是怎樣學習書法的?中國書法又該如何“走出去”?

過年寫“福”字、送“福”字、貼春聯是傳統習俗。春節期間由中國網絡電視臺承辦的2015羊年春節春聯征集線下“萬福送萬家”活動中,不僅有萬名書法愛好者參與,也包括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當然,他也是一位中國書法愛好者,潘基文專門書寫了書法“福”字并委派人員送到北京來。
潘基文是韓國人,兒時學過漢語,也受到一些中國書法的熏陶,其后因種種原因放棄了練習。但這四年來,潘基文一直堅持學習書法,潘基文說:“練習書法后使自己更加專注,腦子特別清晰,雖然睡眠時間很有限,但練習書法不僅可以踐行中國古代哲人的思想與智慧,而且還可以使自己得到很好的精神調節。”潘基文的書法老師是華東師范大學傳播學院教授周斌,每年周斌都要抽出一定的時間赴紐約教授潘基文書法,周斌此前接受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專訪時,談及了潘基文練習書法的故事與對中國書法走出去的反思。
潘基文一直有學習書法的愿望
澎湃新聞:你是2011年受邀開始教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先生的書法,他剛開始學習書法時是怎么樣的情況?
周斌:2011年4月,聯合國總部有一個中文日活動,當時他們邀請我做了一個workshop——相當于小型的書法講座。當時,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領導意識到中國書法對世界文化的重要性,也意識到我的學者身份便于宣傳中國傳統文化,希望我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經李保東大使及其夫人呂海林女士的介紹,使我得以見到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先生。他非常喜歡中國書法,但基礎不太扎實,之前想找一個韓國老師教他書法,但那個老師說要學書法,一橫要寫一年。秘書長就嚇跑了。其實他心中一直有一個學習書法的愿望,但一直沒有找到適合他的老師。他后來要給我學費,我婉言謝絕了。
澎湃新聞:那你最初教他“和平”兩個字,他寫起來吃力嗎?
周斌:當然很吃力,他寫了四五遍,寫得不滿意我再跟他指出來。第一次寫“和平”大概花了五六個小時。名字他也練習了很長時間,他對簽名特別關注。
澎湃新聞:在“和平”以后你有沒有教他專門寫哪種書體,我看他的書法以顏體居多。
周斌:是這樣。我認為顏真卿的字更適合潘基文秘書長的性格,而且他自己也比較喜歡顏真卿的書法,他比較崇尚中國的儒家思想。我在教學內容、教學方法等方面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澎湃新聞:這個教學方案全部都是你個人設計的,還是跟其他老師一起討論的?
周斌:都是我一個人。我做教材教法研究做了很多年。
澎湃新聞:后來你是每周去一次還是每月去幾次?
周斌:我在美國的時候,我們會互通郵件,每周的周六、周日安排兩次課。他很珍惜每次學習的機會。因為我在紐約的時間不多,這次我就去一個半月的時間,我盡量將時間安排在雙休日。如果到了春節,相對而言事情少些,他都會安排到每周三次課。
澎湃新聞:每次課是幾個小時?
周斌:每次都是兩個小時以上。他夫人一起學。潘基文和夫人柳淳澤女士每次都會親自在門口迎接我,課后還要堅持把我送到門口。我對他們說,真的不必這樣客氣。他們卻告訴我,這是對老師必須有的尊重。每次走進潘基文的家,文房四寶都已經擺放整齊,而餐桌上總有他夫人為我準備的韓國口味的茶點。寫完字后,他還會把我給他寫的樣子收到櫥柜里,擺得整整齊齊。
澎湃新聞:對于潘基文先生書法教授內容有沒有再深化,還是就一直停留在顏體?
周斌:他現在能堅持顏體書法的學習,對顏體熟練了之后我準備給他介紹一些行書,如王羲之、王獻之等。對他這樣工作非常忙碌的人,書法練習應更多地考慮如何緩釋工作壓力,這一點,潘基文秘書長十分認同,他經常跟我說,練習書法使他更加專注,練習書法之后腦子特別清晰,雖然自己睡眠時間很有限,但練習書法不僅可以踐行中國古代哲人的思想與智慧,而且還可以使自己得到很好的精神調節。
澎湃新聞:你覺得教下來,他的進步是不是很明顯?
周斌:潘基文秘書長的書法學習是由量變到質變的,每過一段時間再去看,確實有很大不同,從中也可以看出他在書法學習方面的努力。他自己也覺得有很大進步,他會對我說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字比原來好多了。他也的確對自己的書法有了很大的信心。
澎湃新聞:潘基文先生是如何結合他自己工作理解中國書法的?
周斌:楊瀾采訪他,他說過這么一段話:“有時候只睡四五個小時,對我來說基本上是沒有周末的,很難有時間從事業余愛好,每當我有空余的時候,哪怕只有幾小時,我就會練習書法,我覺得書法對身心健康非常有幫助,它讓人更加專注,讓人能夠沉靜下來,你會心無旁騖,全神貫注;我覺得書法和外交有很多共性,當你看到一個好的書法作品,不會想這個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只會欣賞它的美,不會關注背后花了多少時間去練習,當我們著手去解決這些非常復雜而棘手的政治問題時,很多事情都是要幕后去做的。這些人們是看不到的。”這是他對中國書法認識的一個嶄新的提升。他還有一個理念,就是他在2012年“企盼和平”聯合國官員與中國書畫名家作品展講話中提到的:“書法的好處還有很多。就看看我們今天的現場吧: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們被一個不屬于他們自己的文化傳統所深深吸引。我已經看到有許多書法作品并非出自聯合國的中國、韓國或日本的工作人員之手。他們來自于其他不同的國家,來自歐洲、美洲或其他地方。書法為相互欣賞和相互理解建立了橋梁。最后,還有我們許多人所寫的字,‘和平’的字里所傳遞的理念。我寫了‘和平’這兩個字。這些作品也向全世界傳遞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作為秘書長,我致力于給全世界帶來和平。”這為中國書法走向世界做了十分有價值的闡釋。
澎湃新聞:他說一有空閑就會練書法?
周斌:他不是所有的空閑時間練,也許是他當時沒有表達清楚。他很明確對我說過:“你不來我就不練字了,我也沒時間寫字。”這樣的話對我的壓力就太大了,因為我要在有限的時間內讓他學好需要投入很多時間才能有所進步的書法。
澎湃新聞:現在能保證每年教他多長時間?
周斌:從認識他到現在,我為了他去美國七個月到八個月左右。除了教他,我也會做些別的文化傳播工作,包括一些書法教育與表演。
書法“走出去”其實具有優勢
澎湃新聞:那么就對外文化傳播而言,你認為書法的優勢表現在哪里?
周斌:書法是中國傳統文化向世界傳播的很好載體,原因在于書法既能代表中國傳統文化的雅文化,又能代表民俗文化。中國書法不僅能夠表現中國古代文人對雅致與精潔的追求,也能傳達民間百姓對于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等吉祥美好的祝福,因此,它是一種全世界人民都不排斥的和諧文化。我曾對書法練習者做過長期跟蹤與實驗,結果發現接受過書法訓練的人較少體驗到焦慮,心態相對平和,書法創作確實對排除消極情緒有極大的促進作用。書法藝術在當今可以說是一種非常純粹的中國藝術,在世界文化之林中,書法能夠將中國人獨特的審美追求以及生活情趣完美地展現給其他民族,這也可以說是它在當今世界傳播的一個優勢。
澎湃新聞:在美國進行書法教學與在漢字文化圈如日、韓、越南及其他東南亞國家是不同的,你怎么看待這種與眾不同的在美國的中國書法教育的現狀的?
周斌:我在美國,主要在大學做研究與演講,跟華人圈接觸不多。我覺得書法國際交流至少有兩個層面,第一層,就是書法國際交流要關注國外華人,他們既是中國書法很好的受眾,同時又是一支重要的中國書法國際傳播力量,提高這一群體的書法素養是國際交流的一個重要環節。西方人了解中國,尤其是在文化上,本身存在著文化差異,每個個體接觸的中國極其有限,正如趙啟正先生說的,每一個中國人都代表著中國形象,13億中國人好比是13億頁書,因此,每個華人書法家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中國書法這一文化,做好當地華人書法家的文化提升與跨文化心理培訓是書法國際交流的重要命題之一。另外一個層面,書法國際交流要關注西方主流社會,國家要鼓勵優秀的書法藝術家從事這一文化外交工作,在制度上加以保證。在西方各國,國家文化機構可以設一些長期的書法國際培訓項目,聘請在理論與實踐上有造詣的、能夠跟西方接軌的專家對西方高端人士介紹書法。
澎湃新聞:作為韓國人的潘基文畢竟是有漢文化背景的,在教育歐美人書法的時候,教法上有什么區別?包括他們的接受度怎么樣?
周斌:潘基文雖然是東方人,但是他重要的學歷背景在西方,他在西方工作與生活了很多年。相對而言,潘基文秘書長學習書法接受較快,學習效果明顯。但在教材教法上,應該與西方學員有所區別。
澎湃新聞:中國國力的上升,使中國的文化影響力越來越大,你對書法真正走出去,包括在歐美進行書法教育有什么想法?具體怎么做?
周斌:第一,文化走出去應分為國家與地方兩個層面,但這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國家層面而言,國家要有步驟地對中國文化國際交流進行規劃,目前已有不同的部委在積極工作,但就書法而言,相對比較薄弱,沒有一個專門的國家機構在從事該項工作,中國書法家協會的國際交流委員會在過去的幾年里做了一些可喜的工作,但在活動系統性和人員參與方面還有待于完善。地方層面則缺少有序的安排,比如說自己的省市,怎么樣走出去,自己有一套,但是跟整個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大局,什么時候走出去,怎么走出去,時間地點,缺少統一和協調,很散亂。比如大家一下子都到法國去,一周有十幾個展覽。我們缺少一個規劃引領的機構,應該成立一個中國書法國際交流方面的全國管理委員會,有這樣一個機構,不同的地區報項目,然后由機構做統一規劃與指導,國家可以有一定經費的投入,規劃項目活動的國家、活動的預計效果,都要寫一個策劃書。這樣就變得有效有序。當然,民間自發的書法國際交流與傳播項目同時也可以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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