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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老鄉親|荒棄十三年的“老”家:看著一代代人越走越遠
【編者按】
春節回家,是中國人不變的傳統,但是“家”的指向正在發生變化。對于很多生長在城市里的人來說,在家鄉之外,還有一個更遙遠的地方,很少去,卻總是在父輩的口中聽到,那個叫“老家”的鄉村。
父親走出農田去小城謀生,年輕人又離開小城到北上廣逐夢,無數相似的選擇之下,鄉村故土漸漸凋零。
今天,我的父老鄉親駐足于駐馬店市汝南的一個小村莊,攝影師回到了荒廢十多年的老家宅院,看看這里什么在消失,什么在生發。
春節假期,在北京工作的我回到駐馬店和父母團聚。大年初二,父親帶著我和妹妹去姥姥家拜年,與姥姥家一河之隔的汝南縣李崗村是我出生的地方,但自從搬去城里,我已經多年沒有回去過。忽然想起小時候院子里的櫻桃樹,便和爸爸說要回“老家”看看。
我對老家最美好的記憶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和大樹圍繞的村莊,可十幾年了,每年都總在相同的季節回來,其他季節的樣子已經記不清了。

老家的房子算下來已經十三年沒人住過了,之前爺爺奶奶還住的時候每年過年我們全家都要回去的,那時候鄉下過年非常熱鬧,和平日里的寧靜很不一樣。在我五六歲的時候,這片宅基地上還是一排青磚瓦房,院子里有七八棵抱都抱不住的大楊樹。當時的房子是一場洪水之后爺爺奶奶辛辛苦苦蓋起來的,我爸在那兒娶了我媽,我也出生在那兒。
我出生后不久,爸媽就開始去駐馬店市區做些小生意,慢慢的,平時就不怎么回老家了,但過年還是必須回去的。1996年,舊的青磚瓦房被拆掉,蓋起了這個兩層樓的宅院,當時我已經在城市里上小學,老家的房子只有爺爺奶奶在住。


我其實挺怕在村子里轉悠,碰見的大多數人都不記得或不認識,不知道怎么張嘴打招呼。

瘋長的野草爬上了墻頭,木門框已經有些腐朽。

“老家”徹底被荒廢了。早些年爺爺還會在過年前幾天回去把大門上的春聯貼上,他說要“有個過年的樣兒。”到這幾年,貼春聯的事也索性交給了親戚。村里越來越多人來城市里買了房子,不少人的舊宅也像我家一樣荒廢了。有時想想,在北京工作擠在租來的小小房間里,根本不敢想買房的事情,而那么大一座老房子卻空了十幾年。

院子里的櫻桃樹,如今結的櫻桃估計只能被麻雀啄食了,院子里還有石榴和月季,都是原來爺爺奶奶種的。

“堂屋”(客廳)上的春聯一層壓過一層,今年的略顯簡單。

屋里的墻上已經褪色的畫,也都是爺爺奶奶在家的時候貼上的。問他們為啥貼倆胖小子,只答說“胖乎乎的好看?!?/p>

奶奶常說“等我們沒了,你們還是要把我們送回去的呀!”,我爸表態說,等妹妹也工作了,嫁出去了他就跟我媽回去把房子收拾收拾,在老家養老。
可真到了那時候,誰知道他呢?
都說中國人依戀故土,但日漸蕭條的村莊多久才能等到這些歸鄉的人呢?

對門的一戶鄰居同樣也是多年沒有人住,院子荒廢的時間比我家還長,對聯上的金字很亮,門上有新貼的”?!白?。

正如冉云飛的書名——“每個人的故鄉都在淪陷”。父母為了生計,離開農村,帶著我來到城市生活;我長大后去武漢讀書,去長沙、北京工作,從距離老家15公里、300公里、再到900公里,每一代人,每邁出一步,老家的印象就越模糊。
因為工作去到一些其他鄉村,很多和我的老家一樣,陷入了空空的“等待”之中。

一只野貓不知道什么時候死在了院子走廊里,這里大概也曾經是它的樂園。

今年年來的晚,春來得早,櫻桃樹已經開始發芽了。

村里的生活條件比過去好多了,屋后的窗戶望去,是一棟新建的小樓房。
“老家”的門窗破了,雜草叢生,但就像院子里活了十幾年的櫻桃樹一樣,新的面貌總會出現。
物轉星移,廣闊而充滿想像的田野、茂密而高大的楊樹林,一直在我的記憶中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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