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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晚刊長文正面回應“偷拍姚貝娜”:沒偽裝醫生、沒偷拍遺體
【編者按】
1月16日下午,著名青年歌手姚貝娜因乳腺癌復發,病逝于北京大學深圳醫院,而深圳晚報的采訪報道則引發了一場所謂“媒體倫理大戰”。
知名娛樂爆料人在微博發布文章稱,《深圳晚報》的三位記者偽裝成姚貝娜的主治大夫姚曉明的助手進入太平間拍攝。此舉引發了姚貝娜家人和華誼公司工作人員的怒氣。
對此,深圳晚報1月18日在其官微發布致歉聲明稱,針對有人質疑記者采訪方式不當的問題,經本報調查核實如下:1月16日下午19點左右,深圳晚報記者確曾進入臨時手術室拍攝眼角膜手術過程。當親屬表示拍照不妥時,記者當即刪除了所有照片,此舉獲得姚父諒解。此后,本報與姚貝娜親屬一直保持持續溝通。我們對此給親屬、歌迷和網友造成的困擾和不安,表示誠摯歉意!
以下為深圳晚報所刊登的“社論”、“聲明”以及“過程還原”等三篇文章全文:

【社論:我們為何一直保持沉默】
2015年1月16日下午,知名歌手姚貝娜在北京大學深圳醫院去世,深圳晚報的采訪報道引發了洶涌的網絡輿論浪潮。
姚貝娜眼角膜捐獻輿論風暴發生以來,我們一直保持沉默。在姚貝娜追悼會當天,姚貝娜父親姚峰先生對公眾說出了對我們的諒解,當事醫生姚曉明博士在同一天也說出了事情的原委,相關各方中唯獨我們欠公眾一個說法。今天,我們終于可以卸下所有的顧慮,向公眾說出我們所親歷的事實。

我們無意再掀起輿論波瀾,只是希望還原現場和披露事實,讓姚貝娜眼角膜捐獻輿論風暴以真相而不是以謠諑的形式,歸于平息。
作為處于風口浪尖、遭到千夫所指的當事媒體,我們為何直到今日才選擇發聲,甚至甘愿忍受巨大的誤解?自始至終,原因只有一個——在眾聲喧嘩中,請讓我們安靜地為姚貝娜志哀。這個態度,在輿情爆發的當日,我們已經鄭重表明。我們不想也不能因為自己的任何行動,沖淡哀悼姚貝娜的氛圍,繼而黯淡姚貝娜人道主義的光芒。
我們始終認為:真相,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模糊,不會因為輿論喧囂擾攘而異化,不會因為我們采取何種行動而增加半毫或者減損一分。真相,一直都在那里,它只是安靜地等待時機。
時至今日,回頭再看連日來的洶洶輿情,我們不禁要問:為何我們的良苦用心會換來污語滔天的局面?為何一個善良莊重的義舉會招來連綿不絕的攻擊?為何我們始終冷靜克制卻仍然深陷輿論漩渦之中?
事實上,當天晚上在臨時手術室里發生的一切,并不是網絡上某些營銷賬號和網絡水軍所說的那樣——我們的當事記者沒有穿著白大褂偽裝成醫生,沒有偷拍遺體,也沒有高呼“新聞自由”,更沒有推倒姚貝娜母親——我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怎么可能這么做?我們怎么舍得這么做?無論是對姚貝娜還是她的家人,我們自始至終保持著最大的敬意和最深沉的愛意。我們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他們的尊嚴,在姚貝娜去世前我們這樣做,在姚貝娜去世后我們也堅持這么做。
當然,我們也的的確確存在失誤之處。我們必須毫無保留地向社會大眾坦陳在采編環節上的疏忽。我們的初衷是良善的,但在某些操作環節上顯得較為粗糙,從而暴露出新聞生產機制上的問題。我們本想在手術室現場記錄下醫生向姚貝娜獻花致敬的感人瞬間,從而彰顯姚貝娜的義舉及其對社會的貢獻;我們絕沒有拍攝姚貝娜遺體遺容以嘩眾取寵的任何意圖。如果這么做,不僅大眾不接受,我們自己也難以原諒自己,我們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去做。
為什么我們會在此次事件采訪和報道中出現操作上的疏忽?深圳晚報長期致力于做一家充滿人文關懷的報紙,在慈善公益報道領域一直不遺余力,努力做到最好。尤其是在眼角膜捐獻報道方面,我們16年來一以貫之地傾注了巨大心力和熱忱,此次格外鄭重而全心全意報道姚貝娜義舉絕非興之所至,這背后所體現的是對本報公益報道傳統的自覺傳承和弘揚意識。當我們得悉姚貝娜要捐獻眼角膜的消息之后,我們意識到,這是姚貝娜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之一,代表著她人生所達到的新高度,同時,姚貝娜作為公眾人物,其捐獻眼角膜的舉動有可能推動我國人體器官捐獻事業取得重大進展。我們深感有責任有義務傳播這一善行,力求讓姚貝娜人道主義光輝得到最廣的傳播,發揮最好的社會效應。
出乎意料的是,巨大的壓力使我們的記者疏忽了與家屬的事先溝通,暴露出我們在突發事件報道中不夠審慎和周密的一面,但絕非像某些網絡營銷賬號以及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士說的那樣齷齪和冷血。我們的血分明是熱的,我們的心分明是赤誠的,我們的感情分明是真摯的。
而積極倡議有關機構設立姚貝娜光明基金引發的爭議,也是由于事前溝通不足造成的。有人質疑我們“借此斂財”,在此我們鄭重聲明,深圳晚報愿意接受任何組織任何形式上的調查。
我們曾在1月18日發表致歉聲明。今天,我們再次誠懇向社會致歉,深刻反思工作中的不足,進一步規范新聞采編工作,提高輿論引導水平,推動形成健康的新聞秩序。與此同時,我們也希望不要因為此次輿論風暴,掩蓋了姚貝娜義舉的巨大社會意義,請讓我們繼續積極關注中國人體器官捐獻事業的成長與發展。
對于姚貝娜父親姚峰先生對我們采訪行為的諒解,我們感激不已、銘記在心。在深圳晚報遭遇圍攻謾罵最兇狠的時候,很多網友、讀者、同行對于我們報道的誠意和善意給予了理解支持,我們同樣銘感五內;有的甚至因此招致無端的人身攻擊,我們深感愧疚和不安。因此,對于一些肆無忌憚惡意詆毀深圳晚報的侵權行為人,我們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立足于深圳,我們一直致力于做一份給生活更多希望的報紙。我們的團隊從不缺乏內心的淳良與友善,在今后的日子里,我們會以此次事件為鑒,帶著最大的謙卑、最真摯的誠意、最徹底的反省,做更優質、更專業的新聞報道,更好地服務于廣大讀者和改革發展大局。
最后,請允許我們再次向姚貝娜及其親友表達最高的哀矜和敬意!
【聲明】
近日,在微博、微信等社交網絡中出現了有關“深圳晚報記者偽裝成醫務人員進入北大醫院太平間對姚貝娜尸體進行慘無人道地拍攝”等惡意謠言和涉及此事件的虛假言論,這些內容被別有用心者加工包裝后廣為散播,對深圳晚報社的聲譽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已涉嫌以公然侮辱、誹謗、詆毀等手段,侵犯深圳晚報社的名譽權。對于此類無中生有、歪曲事實的虛假信息,深圳晚報社今天刊發澄清報道,并鄭重聲明,以正視聽。
根據國家相關法律規定,制造、傳播謠言者必須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因此請傳播和轉發相關謠言的個人及媒體立即對上述虛假信息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停止侵害、恢復名譽、消除影響。深圳晚報社保留通過法律途徑追究相關人員法律責任的權利,并已委托廣東中安律師事務所就此事件依法維護深圳晚報社的合法權益。
深圳晚報社
2015年1月22日

【姚貝娜眼角膜捐獻采訪過程還原】
2015年1月16日16時55分,知名歌手姚貝娜在北京大學深圳醫院(以下簡稱“北大深圳醫院”)去世。深圳晚報采訪姚貝娜眼角膜捐獻一事,引發了網絡輿論風暴。此風暴先是在自媒體發酵,后引發互聯網營銷賬號和網絡水軍大規模持續惡意炒作和攻擊,以夸張言辭、虛假信息和語言暴力誤導輿論。
連續幾天的惡意炒作完全轉移了姚貝娜眼角膜捐獻義舉的焦點,也深深傷害了積極為人體器官捐獻這一慈善事業做出貢獻的醫護人員和所有為報道突發新聞付出努力的媒體人。
為了避免引發網絡水軍更多低劣的惡意炒作,打擾逝者清凈,增添親屬不必要的悲痛;也為了讓姚貝娜親屬不受輿論打擾,深圳晚報社決定充分尊重逝者和逝者親屬,選擇在姚貝娜追悼會結束之后,正式公布整個采訪經過。
為求全面、客觀、公正,深圳晚報社對報社以外的核心當事人的表述,僅使用第三方公開報道的內容和說法。
當事記者還原事發經過回應關鍵疑問
2015年1月16日16時55分,姚貝娜去世。
接到消息后,深圳晚報編委、攝影記者趙青,文字記者李飛相繼從報社趕往醫院采訪(注:深圳晚報社距北大深圳醫院僅一街之隔),另一名當事人、攝影記者陳玉則于18時趕往醫院。時逢周末,陳玉在外未帶相機,就直接去了醫院。當時ICU病房外有大批記者在等待采訪。
17時40分,華誼音樂舉行第二場發布會,趙青、李飛在北大深圳醫院綜合樓發布會現場采訪。發布會現場正式發布了姚貝娜眼角膜捐獻的消息。發布會結束后,來自全國的數十名記者陸續趕往北大深圳醫院負一樓,在作為臨時手術室的太平間外等待眼角膜摘取手術開始。
19時20分許,深圳晚報3名記者在走廊看到為姚貝娜實施眼角膜摘取手術的醫生姚曉明博士。此后發生的事實如下:
沒有偷拍遺體
深圳晚報編委,國際、國內新聞攝影大獎得主趙青:當時我帶著一個很大的單反相機,一看就是媒體記者,怎么偷拍?我們更沒有必要拍攝遺體遺容,拍攝這種照片絕無可能出現在報紙和我們的網站上,這是一種常識。在深圳,媒體記者進入醫院太平間或者手術室拍攝什么呢,拍攝的是遺體捐贈手術過程或遺體告別的莊重場景,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在深圳也不是深圳晚報一家這么做過。國內外這樣的拍攝都有。因為我們一般會拍攝醫生鞠躬、告別、獻花的鏡頭。深圳第一位也是全國首位無償捐獻眼角膜者——向春梅,以及很多遺體捐獻者,我們都是這么拍攝的。醫生致敬逝者的畫面,釋放逝者人性的光輝,弘揚社會正能量。多年來這種做法,影響到很多人加入到人體器官捐獻中。深圳市第一座眼庫成立以及我國首部器官捐獻移植法規的出臺,都是公益人士、捐獻者和許多媒體共同努力的結果。如果知道眼角膜捐獻的重要意義,就不會質疑我該不該在現場,懷疑我拍攝的操守。我也是一個有多年經驗的攝影記者。
沒有“穿白大褂偽裝醫護人員”
趙青:我們遇到姚曉明博士時,他手上提了好幾樣東西,還抱著一束花。因為眼角膜捐獻新聞拍攝的工作關系,我和姚博士相對熟一點,其他記者也都認識他。大多數媒體記者此刻都知道姚貝娜要準備手術,只是一般來說會有一段比較長的時間等待遺體化妝。我就問博士是不是快要手術了。他說是的。我說很多記者都在外面等了。這基本屬于客套話。
看到他拿了這么多東西,我們就順手幫他拿著。他捧著鮮花,一路往手術室走。我們也就跟著他走。手術室門口有人問姚曉明這3個人干什么的,姚博士說是幫他拿東西的。我們就這樣進了臨時手術室。整個過程我們都穿著平時的衣服,相機也隨身帶著。上哪找白大褂特意偽裝去。如果家屬或醫生這時候讓我們回避,我們肯定都會出去,我們用得著偷偷摸摸嗎?
手術前后各方克制
趙青:進去后,看到里面是里外三間房。臨時手術室在中間一間,很空曠。只有姚貝娜的重要親屬和華誼公司大部分人分別在兩頭的房間。
姚曉明博士一進入現場就專心準備手術工作,并將鮮花放在了姚貝娜的身上,深深鞠躬。職業的本能,我立刻拍了他的獻花和鞠躬場面。姚曉明看見我拍,輕聲問你拍什么啊,我說拍你工作啊。他用手指了里面的房間,那你先去問下姚主席(姚貝娜的父親)。我就進里間問姚主席,以前我也見過他的,只是不太熟。他很悲傷,我說明來意,但他很溫和地拒絕說,最好不要拍了,也不要見報。我說好,就往外走。經紀公司的人拉著我要求我刪掉獻花的照片。屋子里面很空曠,聲音有點大。
我們來到外間把拍攝的獻花照片全部刪掉給他們看了。后來我也就沒進去了。這就是過程。沒及時溝通,我深深自責。在整個過程中,根本沒有發生爭執問題,更沒有人高喊新聞自由這種的言論。
“推倒貝娜母親”子虛烏有
深圳晚報文字記者李飛:在發布會正式發布捐獻角膜的消息后,我們就趕往太平間。根據經驗,幾十家媒體應該都要去由太平間暫時改成的臨時手術室。而我們碰到了姚博士,幫他拿了東西就跟著他進去了。我用手機也拍了些姚醫生工作的照片。趙青老師被叫出去了,其間沒有和家屬沖突,更沒有推倒逝者母親。我是文字記者,我考慮還得在那等著準備采訪姚博士手術的結果,所以我還在里面。經紀公司的人后來找到我,問手機如果有照片那也要刪掉。我說好的,很配合地就把手機給對方讓他們全部刪了。
所拍照片現場全部刪除,無一張見報
深圳晚報攝影記者陳玉:我覺得叫我去現場太突然,這是個很緊急的任務。當天下午我本來是去帶孩子的,正在福田山姆會員店那邊。我接到趙青老師的電話,他很急地說你在哪啊,趕緊到北大醫院(北大深圳醫院)來,姚貝娜病逝了。我說我相機都沒帶。他說你先過來吧!
等我到了醫院,領導開始分配任務。因為我沒帶相機,所以也沒給我安排具體的任務。也就是說,我只是過來協助趙老師工作,我們在一樓遇到。我跟著趙青老師走,然后碰到姚博士,我幫著拿了工具箱,就進去了,沒人阻攔。里面的人除了姚博士我一個都不認識。我一直認為我是來協助工作的。趙青老師拍了獻花的照片,有人不同意,只見姚博士也上去解釋說是拍工作現場,沒有惡意。最終不同意就讓他們刪了照片。他們后來也刪了李飛的照片。但始終沒人來找我,也沒人問我是干什么的。可能我什么事都沒做吧。我是攝影部的,趙青是我的領導,這是我印象中記者拍攝眼角膜捐獻第一次被請出去,所以我也蒙了。趙老師不在,我只好在那里待命。手術結束后,我就出來了。手術時間也不長。
當天20時20分左右,姚貝娜父親姚峰致電深圳晚報總編輯,對深圳晚報的采訪報道和關心姚貝娜后事表示感謝,也感謝能理解他們家屬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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