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2日 | 危機 危機 危機

        在尼日利亞遭遇過好幾次危機。

        第一次是我們結束在加納首都阿克拉的培訓，乘飛機到尼日利亞的Lagos。飛機即將著陸，起落架已經打開，我們離地面大約只有十多米了，這趟飛行眼看著就要完美地結束，突然，機頭一個上揚，重新又升空。我和Kate面面相覷。5分鐘后，機長廣播：“各位乘客，剛才發現我們前面有一架飛機還在滑行，所以我們及時停止降落，準備嘗試第二次降落……” ￥%×#&……這是尼日利亞給我們的見面禮，或者是下馬威。

        我們的當地合作機構，聯合國下屬的IITA（The International Institute of Tropical Agriculture）的負責人來機場接我們，開的是一輛印有UN藍色logo的面包車。上車以后才發現，副駕駛上還坐著一個手持沖鋒槍的黑哥們兒。

        我們當晚被送到了聯合國在Lagos的一處營地，四周布滿了柵欄和鐵絲，有鐵大門把守，進來后第一感覺是好象電視上看到的集中營。驚魂未定的我們，在賓館里轟隆隆的窗式空調聲中度過了在尼日利亞的第一晚。第二天我們坐車從Lagos經Ibadan到Akure，途中總共花了約7個小時。沿途堆滿了各式廢舊的轎車和卡車、各種檢查站，還有因車禍而躺在路邊的尸體，不忍直視。

        第二次是我和Kate剛住進Akure的小旅館后，行李箱里的現金就被偷了。那時候我們兩個女生不知道怎么是好，于是靈機一動，給剛認識了兩天的OLAM公司的印度兄弟們打電話。于是George和Devendra二話不說趕過來了，要求見經理，幫我們撐腰，威逼加“恐嚇”，揚言如果不處理好就讓這間旅館從此再無生意可做。因為OLAM是當地很有名的外商投資企業，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們，于是酒店經理最后答應把錢還給我們。諸如此類的事情在之后的生活里屢見不鮮，這也算是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提醒。

        然后是今天在Ibadan訪問農戶，我們坐著合作伙伴IITA的車子，駛過鬧市，要到另外一個鎮子里去。市場里亂哄哄，擠滿了人，突然兩個彪形大漢沖到了我們車子前面十來米的地方，要求我們停下來，手里揮舞著一塊滿是釘子的木板。Kate霎時間臉色就綠了，她讓司機把車子停下，而司機用當地話向車外的人嚷嚷、揮手，不顧一切地直沖向前，差不多要把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撞倒。

        事情發生得如此之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我想我一定是愣住了，等我回過神來，勇猛的司機已經沖破人墻開出了好幾十米?！澳憧吹剿麄兡弥臇|西了嗎？你看到了嗎？我的天哪，如果我們開得慢一點，簡直不敢想象！”Kate心有余悸地看著我：“但是你怎么那么鎮定呢？！” 我其實只是嚇傻了吧……

        說到危險，這里一定抵不上戰火中的阿富汗、蘇丹、索馬里之類，但是這里最大的危險其實是來自于不確定性和未知的風險。

        比如我們的朋友Devendra曾經在出差途中被一伙搶完了銀行出門的歹徒劫持，被人拿槍指著腦袋索要贖金。我在麥肯錫Lagos辦公室的好友Gim Huay，也是一次出差途中，由于交通堵塞而突然之間遭到暴徒搶劫（可憐的某個麥府小分析員那個時候還在后排座位上猛做model……）。

        我們之后遇到的情況并沒有實質性的好轉，比如就在我離開Lagos回國的前兩天，我們好好地在街上走路，突然之間一輛車子像喝醉了酒似地沖向我們，并且撞傷了我們當中的一個人。用朋友們的話說，這里唯一可以預見的就是不可預見性。

        Kate在來非洲之前，有很長時間在拉美國家的工作經驗。她說，這里比拉美更加混亂和危險。她有很多有趣實用的生存技巧，比如說，未婚的她特意在無名指上戴了個戒指，凡是在遭遇搭訕的場合就秀戒指，并且給我“安排”了一個在當地的“男朋友”，每到一處就第一時間提醒所有人不要打我倆的主意。我們如果搭的不是熟人的車子， 她會時不時或認真或假裝的打電話給當地的朋友并報告我們的位置和行動。

        多年的拉美國家生活經驗讓她很懂得如何借助各種資源為自己服務：比如她會很快判斷哪些人對我們來說有哪些方面的價值，然后開展社交逐個攻破。她是一個迷人但稍微有點神經質的姑娘，和當時理性卻固執的我可謂是最佳搭檔。如果不是有她，我在非洲的生活將會是多么艱苦而乏味啊。

        現在回想起來，幾乎每一次危機都有可能使我無法活著回來。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也只有到了現在才能平靜地說出來。我四年前認識的所有朋友，之后都陸陸續續離開了尼日利亞，因為大家都多多少少經歷了那一個“真實瞬間”：生命如此脆弱，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我和Gim Huay在新加坡重逢的時候，談到了過去那些死生一線的經歷對我們的人生產生了怎樣的影響，我們都同意，它讓我們更能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也讓我們能更樂觀地去對待今后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的微信公眾號“瑾璟有敘”(微信號：Purposeful-life)授權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