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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牧業危機調查:“后三聚氰胺”時代,萬頭牧場模式遇重挫

11月28日,雨,湖北省通山縣九宮山鎮石峰尖山頂騰起一團霧。山腳下,現代牧業通山牧場牛棚里不時傳來奶牛“哞哞”叫聲。還剩兩天,8700頭奶牛將斷糧,面臨大面積死亡的風險。
這是當地村民封堵牧場大門的第13天,雨霧也未能澆滅村民的怒火,隨時可能觸發群體性事件,并摧毀這個剛落地四年的“萬頭牧場”。此前,當地政府向村民發放的通稿顯示,事件發生后,湖北省委書記李鴻忠作出批示:“急!”,并要求采取有力措施,解決問題。
這是進入11月以來,現代牧業下屬牧場第三次爆發危機。此前肥東牧場卷入“污染門”、寶雞牧場深陷“病牛門”,這一次通山則直接下了“逐客令”。
現代牧業(01117.HK )成立于2005年9月,是引領中國大牧場建設風潮的行業龍頭,其前身領先牧業,于2006年在安徽馬鞍山建起中國第一個萬頭牧場。
危機的種子在此前牧場大躍進中早已埋下。六年前的“三聚氰胺”事件后,建大規模牧場成為行業主流。除了始終堅持萬頭牧場模式的現代牧業外,蒙牛等乳業巨頭也紛紛上馬萬頭牧場。截至目前,中國已有56個萬頭牧場。
而就在萬頭牧場大躍進之初,已有業界專家敲響警鐘。中國奶業協會副會長楊利國直指牧場“規模越大,環保、污染、疾病控制難度就越大”。而另一位乳業專家王丁棉則拋出“深水炸彈論”:萬頭牧場面臨防疫,環境和飼料的有效供應三大威脅。

“炸彈”很快被點燃。此番現代牧業集中爆發的環境和健康危機,將“萬頭牧場”模式隱患推至聚光燈下。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調查發現,除了該模式本身存在的選址、配套設施和管理弊病外,地方政府的監管漏洞,乳企巨頭“客大欺主”,亦加速了矛盾爆發。
高速推進的萬頭牧場建設到了該反思的時候。陜西一食品藥品監督局負責人向澎湃新聞表示,這次事件也是個好事,能夠引起各方重視,促進監管措施的落實和進一步加強。而一位畜牧系統官員稱,此事已引起陜西省高層官員關注,可能會調整一些相關政策。在同樣爆發“污染門”的湖北省,當地已決定將所有奶牛遷離,牧場關閉。
“保姆式”服務:千畝土地,五千萬扶持資金
湖北,是現代牧業建設萬頭牛基地的第八個省。2010年,湖北通山縣以優厚的扶持政策引來了這只“金鳳凰”。
2010年4月,通山縣政府與現代牧業集團有限公司聯合開發萬頭奶牛牧場項目簽約儀式在武漢東湖賓館舉行。時任通山縣縣長的杜文清與現代牧業創始人鄧九強簽訂協議,擬在通山縣九宮山鎮投資4億元,建設一個萬頭奶牛養殖基地。
鄧九強在儀式上說,公司能落戶通山,是被通山縣委縣政府發展現代農業的“誠心”所打動。
據通山縣一位熟知縣情的官員透露,通山縣是參照國家級貧困縣扶持的省級貧困縣,一年財政收入4億余元。該縣擺脫貧困的辦法之一,就是瞄準國內500強企業、上市公司開展招商工作,爭取大企業、名企業到通山縣落戶。
現代牧業在香港上市,是國內奶牛養殖龍頭企業,契合通山縣的招商要求。于是,通山縣為抓住這個“香餑餑”,開出了極為優厚的扶持條件,當時參與簽約的湖北省領導要求咸寧市和通山縣兩級政府為企業的發展提供“保姆式”服務,讓企業在通山留得住,能發展。
“誠心”并非一句口號。澎湃新聞獲取的通山縣政府與現代牧業簽訂的投資協議顯示,通山縣無償提供1000 畝土地(政府負責做好群眾土地流轉工作),供牧場建設使用,使用期50 年。同時,為企業提供100 畝永久性農業集體建設用地,并在2010 年12 月底前辦理土地使用相關手續。
除此以外,通山縣政府同意將國家和湖北省政府對奶牛養殖優惠政策支持作為項目扶持資金,無償提供給現代牧業用于項目建設共計5000 萬元。通山縣政府還要負責完成牧場所需的水、電、道路和通訊四項基礎設施工程建設到牧場項目用地邊界處。
全球80%萬頭牧場在中國
更大的背景是中國大牧場建設的運動。2008年爆發的“三聚氰胺”事件,推動了整個奶牛養殖業甚至乳業的變局,直接表現之一就是萬頭牧場突飛猛進。
2008年發改委制定出臺的《奶業整頓和振興規劃綱要》提出,要推進奶牛養殖規模化和標準化。此后,政企合力推行從牧場到最終用戶一體化的經營模式,旨在改變以往奶牛養殖和生乳供應“小、散、亂”的局面。
乳業專家王丁棉告訴澎湃新聞:“我們現在有56個萬頭牧場,還有準備上馬和在建的。過兩三年就有100個了,全球80%的萬頭牧場都在中國,而且就是這幾年才起來的。”
其中,現代牧業目前已建成運營的萬頭規模奶牛養殖牧場已達22個,奶牛存欄數超過20萬頭。并以日產生乳2600多噸的規模,為國內最大的原料奶生產商。而該公司確立的生產目標是,到2015年奶牛存欄24萬頭以上,年產鮮奶突破100萬噸,奶牛年平均單產達到9噸以上。而就單個牧場的體量來說,奶牛存欄量也早已突破萬頭。據現代牧業官網顯示,公司旗下于2012年3月開始運營的蚌埠牧場,奶牛存欄數已突破4萬頭,是目前亞洲單體養殖規模最大的牧場。
除了現代牧業,飛鶴乳業、澳亞集團等也在近些年陸續建立了自己的萬頭牛牧場。
中國奶牛養殖業深水炸彈
“后三聚氰胺”時代,“萬頭牧場”概念在政企間大受追捧,但業界專家的質疑聲從未間斷。
據中國奶業協會副會長楊利國介紹,在歐洲,萬頭牧場也不多見。美國的萬頭牧場,都是市場作用下成長的,政府不會去干涉招商引資,“但我們的牧場都是在賭氣量,政府作用比較大。”
王丁棉也認為,萬頭牧場在中國突然興起,與企業好出風頭不無關系,“以萬頭牧場的廣告效應來幫助企業發展。”
楊利國稱奶牛養殖應規模化、現代化,但規模大小要因地制宜。
2011年,華中農業大學動物科技學院孫麗萍、宋亞攀、楊利國合作的論文《萬頭牧場模式思考》顯示,在世界上奶牛養殖水平最高的國家以色列,2011年有969個牧場,平均飼養規模113頭。以色列規模最大的牧場——謝飛因(shefayim)牧場泌乳牛存欄量為960頭,而同期中國最大的牧場一個月存欄1.74萬頭。新西蘭有425萬頭奶牛和1.16萬個奶牛場,平均每個奶牛場存欄約370頭。
該文章稱,奶牛養殖的規模并非越大越好,應以適度規模為宜。
楊利國告訴澎湃新聞,他在大搞萬頭牧場候是持“潑冷水”的態度,“規模越大,規模越大,環保、污染、疾病控制難度大,成本高,這是事實”。
王丁棉則稱,萬頭牧場給中國奶牛養殖業埋下深水炸彈。
選址失誤
在系列奶業、特別是奶牛規模化養殖扶持政策的刺激下,萬頭牛場呈“脫韁”之勢。
在楊利國看來,現代牧業當時落戶湖北,是為了占領消費能力較強的南方市場。湖北九省通衢,交通便利,擁有優越的區位優勢。
而對于通山來說,他們寄希望萬頭牧場能讓當地畜牧業產業化“邁上一個新的臺階”,以達到帶動周邊產業發展,促進農民增收。
但楊利國認為,國內大牧場在選址上有失誤,通山牧場便是其一。
楊利國分析稱,養牛場的選址需要地勢高、通風好。而通山牧場占了大量農田,其地理位置和地勢對牛并不理想。“通山牧場四周都是山,在農田中間,企業當時也應理智一些,不是政府提供的就是最好的,應該選擇最適合養牛的地方”。楊利國說。
前述論文《萬頭牧場模式思考》也分析稱,國內適于萬頭牛場選址的地區局限于農墾系統和內蒙古高原地區。農墾系統中,長江以南地區夏季熱應激嚴重,給奶牛養殖帶來嚴峻的挑戰,不利于奶牛的規模化養殖。
通山縣“八山一水一分田”,耕地稀少,可供萬頭牛牧場種植牧草、吸納糞污的土地有限。楊利國告訴澎湃新聞,對萬頭牧場來說,通山政府提供的1000畝土地是不夠的。按照歐盟標準,一頭奶牛需要7畝地,按萬頭計算,則需要7萬畝,遠遠高于1000畝地。
事實上,通山牧場所在的九宮山鎮畈中村、乃至全鎮都難以滿足如此大規模的用地要求。公開資料顯示,畈中村現有耕地面積不足2000畝,全鎮耕地面積不足2萬畝。
高科技亦難除污染頑疾
污染是萬頭牧場不得不面臨的難題,也是此次現代牧業多地牧場爆發危機的關鍵原因。
今年11月初,現代牧業肥東牧場污染問題再度遭媒體曝光,而這已不是該牧場第一次卷入“污染門”。
早在2011年,媒體就曾連續報道現代牧業污染事件,包括安徽馬鞍山牧場、安徽肥東牧場周邊牛糞隨意排放等,但“改善”之后的肥東牧場仍被媒體數度曝光,頑疾難除。
畈中村多位村民向澎湃新聞表示,當初之所以同意在這里修建萬頭牛牧場,是因為政府在做工作時稱“這是高科技養牛,零排放無污染,還能帶動村民養牛種牧草致富”。
畈中村村民陳利州(化名)回憶稱,2011年2月,首批3000頭奶牛進駐通山牧場后,污染問題并不突出。但到了2012年年初,奶牛存欄數量增至10000頭時,牧場就開始將大量的沼液和牛糞傾倒。“病死牛也是露天拋尸,夏天不敢開窗戶,臭不說,蚊子、蒼蠅,還有一些小蟲子非常多,第二天地上黑壓壓一片”。村民們開始不斷向環保部門反映,與牧場方面交涉多次。
乳業專家宋亮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萬頭牧場會導致環境負荷嚴重超載,奶牛養殖是一個高排污的產業,一個萬頭奶牛場一天糞便大概是400噸,尿200噸,一年僅奶牛排泄物就有20多萬噸。在一個人口稠密,大部分是耕地的農業地區,完成20萬噸污物降解非常困難,勢必造成當地環境污染。”
現代牧業曾在招股書中寫道:“我們各畜牧場每天平均產生約700噸牛糞,全部均經我們于各畜牧場的中央發電系統收集及加工,轉為生物氣用以發電。繼而透過我們的循環系統將余下的牛糞循環再用,以轉化為肥料。”
近日,澎湃新聞在現代牧業寶雞牧場周邊也曾見到,當地農民以4元一立方米的價格購買現代牧業產出的沼液澆地施肥。但有農民表示,施肥的次數是有限的,一年就那么幾次,但牧場每天都有大量沼液產生,有的時候就會亂倒。
除了隨意傾倒牛糞沼液外,令周邊村民更為頭痛的是牧場所散發出來的氣味,“一年四季都很臭,尤其是夏天,臭得連納涼的地方也找不下。”而類似的問題同樣出現在現代牧業馬鞍山、洪雅、肥東、通山等牧場。
一位不愿具名的牧場工作人員介紹,通山牧場以每噸15元的價格,將每日產生的糞污、沼液承包給當地的村民,外運至農田堆放。九宮山鎮黨委書記阮志剛此前在接受長江商報采訪時即表示,牧場每天產生的850噸牛糞、沼液等遠遠超過了周邊農田的吸納能力。
澎湃新聞現場看到,通山牧場周圍,至今還存在數個大型的沼液、牛糞露天囤積池。
從未就淘汰奶牛申報檢疫
就在此番肥東牧場“污染門”尚未平息之時,11月11日,澎湃新聞調查披露了現代牧業寶雞牧場私售淘汰奶牛,其中部分奶牛結核病和布病檢測結果呈陽性一事。
疾病特別是傳染病,被業內人士認為是對萬頭牛場最大的威脅。萬頭牧場多采用大型或超大型牛舍,一個牛舍存欄600頭牛甚至2 500頭牛,又共用水槽、擠奶廳等,容易滋生疫病,防治難度大。
而此次“病牛門”已不是現代牧業寶雞牧場第一次私自出售淘汰奶牛。澎湃新聞從多個權威信源獲悉,現代牧業去年曾向西安伊鳴食品有限公司出售,但具體奶牛數量不得而知。寶雞市眉縣動檢部門人士則稱,現代牧業從未就淘汰奶牛申報檢疫。
“病牛門”事件引發輿論關注后,淘汰奶牛的去向和相關肉制品是否安全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現代牧業宣稱曾給牧場的奶牛做過全群防疫,去年和今年均注射過布病疫苗。但既然全群奶牛注射過疫苗,為何僅有部分奶牛檢測結果呈陽性?這一問題至今無解,“病牛門”成了“羅生門”。
7次整改,“屢教不改”
長江勘測規劃設計研究有限責任公司環境影響評價工程師張曦曾參與通山牧場的環境評價,他向澎湃新聞表示,通山牧場的環境影響評價沒有任何問題,經過了實地勘測和論證。至于如今牧場出現的污染問題,張曦認為,這應該是后期未按照環評報告要求內容進行建設和運營所致,另外與當地環保部門的監管也有關系。
澎湃新聞了解到,目前,牧場場區內幾乎沒有種植樟樹等吸附臭氣的樹木,綠化配套仍不完善,在500米防護區內,仍然有70余戶村民未完成搬遷。另據一位曾在牧場沼氣發電站工作的人員透露,通山牧場沼氣發電利用率不充分,大量富余沼氣被排放。
通山政務網的一則消息顯示,2013年5月23日,時任通山縣環保局局長的游濤帶著環境監察執法人員對現代牧業(通山)有限公司進行突襲檢查,責令牧場進行整改,環保部門甚至放狠話:對“屢教不改且涉嫌犯罪的,將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澎湃新聞根據公開資料統計得出,從2011年年底至今,咸寧市環保局,通山縣政府、環保局以各種形式向通山牧場下達整改要求超過7次。
“市領導去,也被擋在門外”
通山縣多位要求匿名的官員表示,現代牧業“客大欺主”,縣級政府、環保部門根本“管不住、惹不起”。
奶牛在養殖場以及出養殖場的疫病防控,當地動物衛生監督部門負直接監管責任。按照動物檢疫施行屬地管理原則,如要調運牲畜出境,必須先向屬地動檢部門申報,檢疫合格后,方可調運出售。
現代牧業寶雞牧場屬地、眉縣青華鎮獸醫站一名負責檢疫報檢的工作人員則向澎湃新聞表示,據他所知,現代牧業從未向獸醫站報檢過,獸醫站也從未給現代牧業的淘汰奶牛出具過檢疫證明。
但寶雞牧場私售淘汰奶牛一事,當地動物衛生監督部門竟是在接到西安警方函件后才獲知。給這批淘汰奶牛開出檢疫合格證明的是扶風縣段家鎮獸醫站,其上級單位扶風縣畜牧中心辦公室一名工作人員稱,像這樣“隔空開票”的案例,畜牧中心之前并未發現。涉事獸醫被刑拘后,各鄉鎮獸醫站工作人員均被約談,以此為戒。
此外,陜西多位畜牧系統官員告訴澎湃新聞,寶雞屬于非布病免疫區,如要給奶牛注射疫苗,則需由省市動物衛生監督部門批準。現代牧業宣稱寶雞牧場曾在去年今年給全群奶牛注射布病疫苗,屬于違規。
不過,眉縣動物衛生監督部門似乎也有苦衷,一位工作人員稱:“我們去監督檢查,經常要等一個多小時才能進門,甚至有市領導去,也被擋在門外。
“保姆”趕走了“金鳳凰”
11月29日下午,通山縣政府和現代牧業發出第5個讓步性承諾,同意限期遷走牧場,封堵牧場大門14個晝夜的村民終于撤離。
在牧場被封堵期間,“外面的牧草拉不進去,里面的牛奶運不出”,截止到11月28日下午,通山牧場因堵門累計死亡60余頭奶牛,2000余噸鮮奶被倒入沼液池。
就在4年前,政府、企業和村民都曾滿懷期待。通山牧場環境影響評價報告中提到,該項目采用“公司+合作社+基地+農戶”的形式帶動農戶養殖奶牛,并定期為農戶社會提供奶牛養殖、飼料配方、產品銷售等技術培訓服務,引導周邊農民逐步實現養牛產業化。
然而,事實證明,以牧場帶動村民養牛的計劃一直未能實現。澎湃新聞在九宮山鎮調查發現,因建設牧場流轉土地而失去耕地的多數村民,并未走上奶牛養殖和牧草種植的致富之路。在通山牧場的西側,僅有為數不多的幾戶村民將數百畝地種上了牧草,供給通山牧場。脆弱的平衡很快被污染打破。
就在村民撤離前一天,當地一位參與協調工作的官員告訴澎湃新聞,政府和企業起初都低估了事態,并沒想到“事情會鬧這么大”,11月26日,當地政府向村民發放的通稿材料顯示,事件發生后,湖北省委書記李鴻忠作出批示:“急!”,并要求采取有力措施,解決問題。11月29日,看著村民陸續從堵門現場撤離,疲憊不堪的前述協調官員舒了一口氣,“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楊利國對此評價稱,“現在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出了問題就搬出去,傷了行業的心”。
在通山當地多位官員看來,堵門事件的處理結果并不“完美”。按照當時簽訂的投資協議,通山縣政府和現代牧業任何一方違約,將要向對方支付500萬元的違約金。至于通山縣政府和現代牧業就通山牧場搬遷一事,達成了一個怎樣的協議,目前尚不得知,雙方就此問題一直緘口不談。記者多次致電現代牧業總裁高麗娜,均未獲正面回復。
據通山縣一位官員透露,現代牧業一位高層與通山縣政府商談時,曾提到牧場遷離的賠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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