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多米高的安徽廣電新中心依然聳立，但一手打造它的張蘇洲卻落馬了。

        10月29日，就在安徽廣播電視臺（下稱“安徽廣電”）舉辦“安徽衛視2015年資源展示暨廣告征訂會”的同一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引述安徽省紀委的消息稱，“安徽廣播電視臺原黨委書記、臺長張蘇洲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在接受組織調查。”

        這一天，距離張蘇洲正式卸任安徽廣電黨委書記、臺長和總編輯職務，不過3個月。

        張蘇洲是中國廣播電視界，特別是電視劇和省級衛視界的代表性人物，曾權掌安徽廣電長達8年，并于2011年12月獲得“2011《綜藝》年度人物”稱號。

        “《綜藝》年度人物”評選由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主管的《綜藝》報社主辦，有“廣電界風向標”之稱，至2011年時評選了7屆。前6屆獲評人物包括中影集團原董事長韓三平、著名導演張藝謀、湖南廣電原臺長歐陽常林等中國廣電界代表人物。

        盡管張蘇洲個人此前收獲了不少榮譽，但多位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對澎湃新聞（www.usamodel.cn）表示，近年來安徽衛視與湖南、江蘇、浙江等省級一線衛視的差距越拉越大，可視為已跌出第一陣營，對此張蘇洲應承擔主要責任。

        “張揚”、“強硬”、“傲慢”是張蘇洲給很多接觸過他的人留下的印象。

        包括安徽廣電員工在內的眾多知情人士告訴澎湃新聞，卸任臺長前的張蘇洲為“裸官”，其妻兒均在國外。張蘇洲是10月28日傍晚被帶走的，10月29日即宣布消息，其接受調查或與兩個因素有關：一為上述投資額17億元的安徽廣電新中心大樓，一為安徽廣電不斷增長的廣告收入。

        此前，安徽廣電廣告中心原主任王茂盛已被帶走調查，其廣告中心主任職務被免去。而安徽廣電辦公室原副主任程朝陽（副處級），也已因涉嫌受賄罪被安徽省檢察院決定逮捕。

        另據澎湃新聞了解，目前安徽廣電已有包括現任副臺長在內的多位副廳級和處級干部，被有關部門約談或帶走協助調查。

主政8年，不斷強化“以劇立臺”

        張蘇洲曾被視為“中國廣電行業革命者”。

        “2011年，‘新安徽臺’在硬件上完善了大臺‘標準’，機制改革和管理升級成為安徽臺繼續保持大臺影響力的重要軟實力。加上‘安徽制造’能量爆發、‘大劇營銷’戰略升級，張蘇洲和他的電視淮軍，書就了2011華彩一年。”

        這是“2011《綜藝》年度人物”評委會授予張蘇洲的頒獎詞。

        張蘇洲，男，1953年12月生于軍人家庭，江蘇人。張在安徽省委宣傳部工作28年，曾任安徽省委外宣辦副主任、省委宣傳部新聞管理處處長，2003年起任安徽省委宣傳部副部長。

        2006年4月，張蘇洲以安徽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兼省廣播電影電視局局長的身份，起任安徽電視臺臺長。四年多后，續任整合后的安徽廣播電視臺黨委書記、臺長、總編輯。2014年7月，61歲的張蘇洲正式卸任這三個職務，提名為安徽省政府參事。

        僅從時間跨度上看，雖然8年多的臺長生涯遠不及在安徽省委宣傳部的28年，但張蘇洲依然視其為“一生的職業榮耀”。

        2014年7月24日，張蘇洲在他的卸任會議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我的感懷》的演講，其中談到：“8年多的廣電身份，是我一生的職業榮耀……可以說，安徽廣電的烙印，已經牢牢地嵌入了我的骨子里，深深地融入了我的血脈里……”

        主政安徽廣電后，張蘇洲進一步強化安徽衛視“以劇立臺”方針，在省級衛視中開創所謂的頻道特色化定位。安徽衛視“劇行天下，愛傳萬家”的口號，也深入一部分電視觀眾的心中。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張蘇洲曾如此解釋其制定的“大劇獨播，長劇定制，熱劇有我”競爭策略：一是搶占大劇資源，深化獨播特色；二是加大引進力度，掌控熱門好劇；三是加快電視劇自制化步伐，推進家庭倫理、青春偶像和刑偵等類型劇的自制和定制。

        根據這一策略，安徽廣電投入巨資，將《三國》等四大名著新版電視劇收入囊中，買斷《金婚2》《就想愛著你》等熱門劇，并制作了《娘家的故事》系列、《幸福三部曲》系列、《包青天》等自制劇。

        張蘇洲稱，“安徽廣電具備生產精品電視劇的全面把控能力，對規劃選題、劇本論證、組織生產、市場調研、資金預算等重要環節的運作十分嫻熟。”

作風強勢，多檔王牌節目遭“無故”停播

        縱向來看，張蘇洲任臺長的8年時間，借助電視劇，安徽廣電取得了一定成績，自稱守住了省級衛視前四的位置。但橫向比較，安徽廣電特別是其主力頻道安徽衛視，卻與一線省級衛視的差距越拉越大。

        在多位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看來，近年來省級衛視間激烈的競爭結果表明，張蘇洲對安徽廣電“以劇立臺”的能力“過于自信”。

        在江蘇、浙江等兄弟電視臺的激烈趕超下，其收視率和影響力已大不如前，與昔日對手湖南衛視的差距更是越拉越大。

        澎湃新聞在查詢梳理央視－索福瑞媒介研究有限公司歷年發布的省級衛視收視率數據后發現，在張蘇洲入主安徽電視臺前的2005年，安徽衛視全年綜合收視排名僅次于湖南衛視，位列省級衛視第二，這一勢頭一直持續到張蘇洲擔任安徽電視臺臺長后的2007年。

        但2008年后，省級衛視領域湖南、安徽一超一強的格局被打破，安徽衛視的收視排名在2008和2009兩年中連續下滑。

        2008年，江蘇衛視收視排名超過安徽位列第二。2009年，安徽衛視再被浙江和上海東方衛視超越，滑落至第五。2010年后，安徽衛視排名恢復至第四。此后，湖南、江蘇、浙江、安徽四強的排名一直維持到2013年。

        今年以來，省級衛視間的競爭進一步加劇。2014年央視－索福瑞的最新數據顯示，安徽衛視要保住第四的排名已越來越困難。

        以剛剛過去的11月7日至9日CSM50（央視－索福瑞50城市網）三天平均收視數據為例，第一至第五依次為湖南（0.419）、浙江（0.380）、北京（0.352）、江蘇（0.337）和山東（0.328），前五名中已經看不到安徽衛視的名字。

        “這與安徽衛視‘以劇立臺’的方針有關。”一位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向澎湃新聞指出。

        他認為，前幾年安徽衛視憑借電視劇是獲得了不錯的成績，但現在各大衛視都有不錯的電視劇，安徽在這方面已經沒有優勢。另一方面，《非誠勿擾》《中國好聲音》等現象級綜藝節目的出現，大大壓縮了安徽衛視的收視空間。

        “等安徽意識到這個問題，想追趕上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上述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指出，“在現象級節目領域，只有第一，沒有第二。拿不出自己的節目，一味模仿別人，只能被甩在身后。”

        “安徽衛視現在推出的節目沒有辨識度，缺乏影響力。比如《超級先生》，我看不出它是在選好父親、好老公，還是好模特。”這位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認為。

        另一位曾經在安徽廣電工作過、現已離職的制片人告訴澎湃新聞，張蘇洲過于強調“以劇立臺”，一些原本口碑不錯、市場良好的綜藝甚至是品牌節目也被拿掉。

        以1999年4月開播的《超級大贏家》為例。該節目是安徽衛視上星兩周年后推出的第一檔王牌娛樂節目，開播不到半年就取得過全國收視冠軍的好成績，一度與湖南衛視《快樂大本營》齊名，但卻在創辦近10年后的2008年9月停播。

        相聲演員郭德綱、藝人李易峰等，都曾擔任過《超級大贏家》的主持。

        “《超級大贏家》的停播，標志著安徽衛視一個時代的結束。”節目停播后，時任制片人之一的耿小強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臺里沒有正式給出停播的理由，有傳言是為晚間的電視劇連播騰出更多時間。”上述已離職制片人稱，“看著《快樂大本營》一直堅持到現在，當時停播的決策實在是個大失誤。”

        不僅是《超級大贏家》，2010年，安徽衛視另一檔在全國收視排名前五的王牌節目《劇風行動》也被停播。

        一位接近《超級大贏家》《劇風行動》等節目制作團隊的知情人士告訴澎湃新聞，張蘇洲上臺后，安徽廣電逐漸變成了一個高度行政化的單位，完全漠視廣電機構所特有的專業屬性。“上什么節目、請什么嘉賓、什么時段播出，完全是臺領導說了算，從不征求、也不聽專業制作人士的意見。可以說，這些年不少節目都是‘拍腦袋’拍出來的。”

        “張蘇洲非常強勢。全臺的中層干部對他都不得不惟命是從，沒有任何人敢提反對意見。”該知情人士回憶，“幾個王牌節目連遭停播，團隊被肢解，除了發張二十幾個字的通知，對全臺、對相關制作團隊都沒有任何解釋。”

        “張蘇洲搞搞文字也許還可以，但他真的不懂廣電。”該知情人士指出，安徽衛視的衰落早在2010年《劇風行動》停播后就已開始。“這幾年對外還宣稱‘省級衛視第一陣營’，其實很多收視數據都是綜合平衡非黃金時間段的結果，比如午間。但這些數據，在懂市場的廣告商眼中是沒有含金量的，他們拼的就是晚間黃金時段，特別是周五六日。”

        上述節目停播后不久，女主持人、安徽衛視當時的當家花旦周群，從該臺離職。

用人不善，知名主持、經營骨干紛紛離職

        事實上，包括周群在內，張蘇洲治下8年，安徽廣電流失了眾多業務骨干。雖然他們離職原因各異，但其中不少人，或是直接被張蘇洲排擠離開，或是因不認同張的辦臺方針而“主動”離職。

        一位要求匿名的安徽廣電中層干部告訴澎湃新聞，張蘇洲上任后，逐步在安徽廣電的重要和關鍵崗位安插自己人。對那些“不聽話的人”，張則將其調整至次要部門，個別情況下甚至安排提前退休。

        比如，前述已被調查的安徽廣電廣告中心原主任王茂盛，就是在張蘇洲上任后，先后被安排擔任安徽衛視總編室主任、安徽網絡電視臺臺長和安徽廣電廣告中心主任等重要職務。

        “除廣告外，人事、紀檢等關鍵崗位，也多是張蘇洲的心腹。”上述要求匿名的中層干部透露。

        在這些離職的業務骨干中，其中知名度最高的，要數著名主持人周群。

        幾年前，周群還是安徽衛視王牌欄目《超級大贏家》《劇風行動》的當家花旦。而如今，除了《國劇盛典》和安徽衛視春節聯歡晚會（“徽晚”）等大型活動外，在安徽廣電的其他節目中已經很難看到周群的身影。

        就算在“徽晚”等節目中，周群的自我介紹也變成了“我是周群”，而區別于其他主持人的“我是安徽衛視主持人某某某”。

        和周群一樣，張楊果而也是在張蘇洲任內離職的又一位安徽衛視名主持。

        2005年，張楊果而通過安徽衛視“貓人超級魅力主持秀”，成為安徽電視臺《劇風行動》節目主持人，后先后擔綱安徽衛視《天聲王牌》《開心果而》《周日我最大》等節目主持人。2011年從安徽衛視辭職后，張楊果而繼續活躍在湖南、山東、江蘇等衛視舞臺。

        據澎湃新聞了解，除周群、張楊果而等主持人外，在張蘇洲主政前后離開安徽廣電的重要業務骨干還包括：

        原副臺長王學峰，曾分管安徽廣電經濟生活頻道，其打造的品牌欄目《第一時間》成為安徽經視的王牌節目，影響力持續至今。后被張蘇洲安排至安徽一偏僻縣掛職副縣長，其后又在一學校擔任教職，再未返回安徽廣電。目前在北京從事企業工作。

        原副臺長吳濤，曾任安徽電視臺廣告部主任，離職后赴上海從事傳媒工作。

        査道存，安徽廣電廣告中心原主任，離職后赴上海從事文化傳播工作。

        俞湘華，曾任職于安徽廣電品牌推廣部和廣告中心，后赴上海與査道存共同創業。

        前述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認為，電視界、尤其是主持人的流動本來就比較頻繁，也屬正常情況，但張蘇洲治下的安徽廣電顯得更為突出。

        “其中固然不乏主持人的個人因素，但安徽一手培養的兩大主持先后離開，而臺里又沒有拿得出手的后備人才，這不能不說是張蘇洲的失策。”這位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指出，“主持人、節目制作、廣告中心，安徽廣電這幾大核心部門骨干的嚴重流失，與張蘇洲的用人風格、辦臺方針及安徽廣電的人力資源機制都有關系。”

        多位安徽廣電員工還向澎湃新聞透露，《中國好聲音》落戶浙江衛視前，制作方曾與安徽衛視談過合作，但最終未能達成，具體原因不得而知。

“不陰不陽”，教育部前發言人稱“恨他”

        在安徽某省轄市黨報記者趙士彬（化名）看來，張蘇洲的上述風格，早在近20年前就已有“苗頭”。

        那時的張蘇洲，還是安徽省委宣傳部的一名處長，負責安徽的外宣工作。

        趙士彬告訴澎湃新聞，1995年廈門9·8投洽會（全稱中國國際投資貿易洽談會，每年9月8日至11日在廈門舉辦）期間，為大會采訪證一事，他與時任安徽省委宣傳部外宣處處長的張蘇洲發生了正面沖突。

        據趙士彬回憶，因未贈送土特產等禮品，張蘇洲將其所在市應持有的兩張記者采訪證扣下不發，并以記者本人已經領回的理由搪塞。

        張蘇洲此舉激起了該黨報記者的氣憤。于是在廈門投洽會開幕前夜的1995年9月7日晚，他直接沖進張蘇洲的房間，討要采訪證，卻不巧正好“撞見”安徽另一下轄市的宣傳部干部提著白酒等禮品，來到張蘇洲所住酒店房間。

        趙士彬此時到來，讓張蘇洲大為不滿。而撞見此情此景的趙士彬，也對張蘇洲的行為更為“不齒”。爭吵幾句之后，他直接提起了張蘇洲的衣領，要拉著張去找安徽代表團帶團副省長當面理論。

        “吵的聲音很大，不少人站在酒店走廊看熱鬧，服務員還特地跑來，以為發生什么意外。”趙士彬回憶說。

        一聽要去找副省長，張蘇洲立即軟了下來。在趙士彬所在市市領導的協調下，張蘇洲拿出了采訪證。

        但此事并未就此結束。趙士彬稱，事后張蘇洲還幾次專門打電話給趙士彬所在市的宣傳部，要求免去其記者職務，不過該市宣傳部并未理會。

        “這件事雖然過去近20年了，但每次想起來都仿佛歷歷在目。”趙士彬向澎湃新聞表示，“堂堂外宣處長，竟利用手中的這點權力，在如此重要的招商活動中丟安徽的臉！張蘇洲能有今天，我一點都不奇怪！”

        2008年，因公車被查扣而與合肥交警“互掐”一事，也讓張蘇洲再次為安徽新聞界所熟知。

        2008年11月末的一天上午，張蘇洲的司機駕駛公車送其上班，在合肥桐城路逆向行駛并連續闖過多個紅燈，被執勤交警現場攔下，扣車扣證。

        此事起初并未鬧大，但在一位網友在網絡論壇爆料后，張蘇洲大怒，動用安徽電視臺媒體資源，對合肥交警進行了長達半個月的連續針對性負面報道。一時之間，諸如“某某小學門口交通秩序混亂，執勤地點不見交警”等新聞遍布安徽臺各大頻道。

        合肥交警也不甘示弱。

        “那段時間，凡是安徽臺的，不論公車私車，交警一律攔車檢查。隨便違個章都會被貼條，許多員工怨聲載道。”上述已從安徽廣電離職的制片人告訴澎湃新聞。

        澎湃新聞曾分別赴安徽廣電和合肥交警支隊求證此事。安徽廣電未予回應，合肥交警則以時間久遠，相關科室負責人已調離為由，未作正面回應。

        但包括多位安徽廣電員工在內的合肥新聞界人士，均向澎湃新聞證實確有此事。

        在安徽電視臺和合肥交警雙方“兩敗俱傷”之后，這一由張蘇洲司機違章駕駛引發的“互掐”告一段落。

        不過，隨著張蘇洲官越做越大，其“傲慢”、“強勢”、“不給好處不辦事”的風格卻進一步“定型”。

        張蘇洲落馬消息公布后的第三天，2014年10月31日，新浪微博認證為“教育部前發言人、語文出版社社長”的王旭明，在其微博上發了這樣一段話：“今兒是個陰天，心情也郁悶些，聽到安徽的張蘇洲被立案調查，一掃郁悶，大爽。張曾是安徽宣傳部副部長，后來當了電視臺臺長。我在機關時，因為工作聯系他，派頭大架子大說話不陰不陽的，煩他；后來我離開機關，有點小事兒聯系他，派頭更大架子更大電話都不接信息也不回，恨他。這回好了，監獄呆著吧！”

        王旭明曾任教育部辦公廳副主任、新聞辦公室主任，是一位廳局級干部。

        王旭明的遭遇不是孤例。合肥一位有一定影響的企業家告訴澎湃新聞，其也曾因一事去安徽廣電拜訪過張蘇洲，雖是面談，但“待遇”與王旭明類似，“愛搭不理”。

        然而，張蘇洲并非對所有人都如此，比如他的上級。

        合肥教育界一位教授告訴澎湃新聞，在安徽省宣傳文化系統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上，參會的一位省級領導遲到了10多分鐘才到會場。正當該領導對遲到表示道歉時，張蘇洲卻指著他佩戴的手表稱，“沒有遲到，時間剛剛好，墻上的鐘不準。”

        這位教授透露，這位遲到的省級領導，在張蘇洲走向安徽廣電“一把手”的仕途中對其多有提攜。

“余震”連綿，多位中高層遭協助調查

        于當上一把手的張蘇洲而言，301.7米高的新辦公大樓——安徽廣電新中心，是其主政期間的又一大“政績”。

        這座大樓頭頂數項桂冠，它是“安徽省最高建筑”、建國以來安徽省宣傳文化系統投資總額最多的建設工程，內含“3600平米亞洲最大演播劇場”；東西區樓長總跨度816米，為中國第一長樓；2.64萬方漢字幕墻，面積為世界最大。同時，它也是張蘇洲臺長生涯最后一年的辦公場所：2013年6月25日正式啟用。

        公開資料稱，安徽廣電新中心于2009年8月1日開工建設，是安徽省“861行動計劃”重大項目，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安徽省宣傳文化系統建設規模最大、功能最齊全、技術設備最先進、國內一流的廣播電視建設工程，也是合肥市標志性的現代化建筑。

        張蘇洲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安徽廣電新中心是“新安徽臺”起跳騰飛的新的更大平臺。希望以這個新平臺為起點，安徽廣播電視臺在不久的將來，成為融多種業務、功能齊備的全媒體，成為跨地域、走向世界的超大型媒體。

        多位安徽廣電員工向澎湃新聞透露，40多層的大樓，由于建筑規模過大，迄今為止尚有10層左右的辦公室處于空置狀態。

        不過，從張蘇洲的公開講話看，他似乎并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在今年年初召開的2014年安徽廣電工作會議上，即將卸任的張蘇洲還要求把新中心二期工程作為當年工作重點。他指出，要啟動廣電新中心二期工程，設計構想以酒店和文化展覽中心為主體。建成后，整個廣電新中心形成以演播廳集群、酒店和文化展覽中心為主體的建筑群，業態將涵蓋電視節目生產、高端藝術品展覽、戲劇演藝、酒店餐飲和廣告等，力爭2016年投入全面運行。

        如今，新中心二期工程未見上馬，張蘇洲卻已下臺。

        事實上，安徽紀檢、檢察機關針對安徽廣電的調查，早已在悄然進行。

        2014年9月，安徽廣電廣告中心原主任王茂盛被帶走調查。9月23日，其廣告中心主任職務被安徽廣電免去。

        王茂盛自2012年10月接任安徽廣電廣告中心主任一職。此前，他曾擔任安徽衛視總編室主任、安徽網絡電視臺臺長等重要職務。

        巧合的是，張蘇洲被宣布接受調查的2014年10月29日，也正是“安徽衛視2015年資源展示暨廣告征訂會”舉辦之日。

        公開報道稱，10月29日，“安徽衛視2015年資源展示暨廣告征訂會”在合肥舉辦，來自全國各地800多位客商齊聚一堂。

        征訂會上，安徽衛視評選出了2014年“十大戰略合作代理公司”和“十大戰略合作企業”。

        另據安徽省檢察院10月31日消息，該院決定以涉嫌受賄罪逮捕安徽省廣播電視臺辦公室原副主任程朝陽（副處級）。

        安徽省檢察院稱，經查，程朝陽在任省廣播電視臺廣告中心綜合部經理、辦公室副主任期間，在旅游業務承辦、服裝采購等方面為他人謀利，收受他人財物。該案由安徽省檢察院指定淮南市檢察院查辦。

        數位接近安徽廣電的知情人士向澎湃新聞透露，張蘇洲被調查前后，包括安徽廣電現任副臺長在內的多位臺領導和中層干部，先后被紀檢等有關部門約談或帶走協助調查。

        澎湃新聞曾就安徽廣電多位中高層干部被約談和協助調查一事求證于該臺，仍未獲得任何回應。

        “每天都有不同的傳言，這個被帶走那個被帶走，不少人人心惶惶。”上述接近《超級大贏家》《劇風行動》等節目制作團隊的知情人士告訴澎湃新聞。

        “張蘇洲留下的問題很多，安徽臺沒有半年時間緩不過來。”該知情人士指出。

        這位知情人士認為，廣電界不少問題帶有行業特點，購劇、廣告等環節都很容易發生腐敗行為。“拿購劇來說，每個省級衛視，少的一年1個億，多的10數億。在監督不完善，‘一把手’權力過大的情況下，大部分人在金錢面前是沒有抵抗力的。”

        十八大后，以央視郭振璽案為代表，廣電系統被查處的大案不斷。僅在中央紀委監察部官網通報的，就有遼寧省廣播電視臺原臺長史聯文，福建省廣播影視集團原黨組書記舒展、總經理陳文廣，河南人民廣播電臺臺長李新全等案。有評論指出，采購、基建、軟硬廣告，是廣電系統三大腐敗聚集地。

        多位安徽廣電界資深人士都認為，張蘇洲的“悲劇”并非他一人之過。“廣電系統的很多問題，需要從體制機制層面加以解決，包括人事和監督制度等。”

        “希望主管部門能意識到安徽廣電存在的問題，讓懂專業、聽得進意見、不是只想當官的領導來帶領安徽臺。安徽臺現在早已不是第一陣營，和第一陣營的差距也越拉越大。作為安徽臺的忠實粉絲，我真的希望她能走出困境，越來越好。”上述接近《超級大贏家》《劇風行動》等節目制作團隊的知情人士最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