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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的萬圣日記:〇五年銷售好得不行,真是黃金期呀
成府路123的萬圣,到2005年迎來了黃金時期。
這時候一樓租給眼鏡店的地方已到期收回,二樓那特別有個性,銷售好,也和萬圣結下了深厚情誼的小李(小李的名子我忘記了)他們的唱片店,卻由于同條街上同行的“舉報”,四位伙子被搞進了看守所。我們還試著“找人”營救過,到看守所看望他們,鼓勵他們度過難熬的日子,不要互相埋怨揭發,孩子們都還年輕,被嚇到了。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們的大物件收藏起來,比如音箱錄音設備等,為他們存了好幾年……這類發生在萬圣的不好和盤托出的故事,還有不少,在此不提。
藍旗營煤廠老書記在這一年也退休了,他那間和萬圣相連的50平的辦公室,被我們租下來,但我們妄想在老書記退前把合同再延長10年,哪怕5年,老書記卻努力再三也沒給辦成。其實進入2000年后發現時鐘跑得更快了,10年的合同怎么嘩的一下就過了三分之一,我們特別想延長,比較當初簽合同時還擔憂,10年多長呀,要是中間有個什么變故,面對賠償條款那就虧大了。
我們房東藍旗營煤廠隨著北京煤炭企業的“體制改革”,每天翻新花樣,煤廠合并成立公司,然后海淀分公司,他們最大的資源就是原廠址,那地方就大了,有的賣有的租,因意外而粗糙地發著財。老廠長老書記都退了,新上任的叫總經理,當然書記還是叫書記,就是老換人。新書記也來拜訪過,問能否早退合同他們可以賠償,我們才不會同意。另外萬圣還雇聘10名煤廠員工,他們從96年就在成府街上同老房子一起被“分流”到萬圣,我們根據合同也堅決不退還。90年代上半時,國營那些“有著光榮歷史”的老企業員工不是被分流就是被買斷工齡,和租房綁定分到萬圣的這10位,都是4、50歲的煤廠老人,他們在萬圣一直堅持到退休而沒有買斷,幸運呀!他們的人事關系在煤廠,萬圣負責給他們發工資。幾位老北京師傅為萬圣做了很多貢獻,萬圣對他們也很尊敬。他們中有我們的老司機,幾十年收貨退貨幾無錯誤,開報廢了三輛車,退休后又返回到萬圣,如今仍是我們司機,但不參加考勤,常幫我買地道的老豆腐,深夜接機二話不說的。還有一位負責配書的,十多年為郵購、大客戶、為海外和外地訂單配書,沒錯過,如今在家抱孫子呢。還有萬圣的辦公室主任,嘮叨地管著柴米油鹽桌椅衛生,我最怕接她電話,因為除了又有來“查”萬圣,其它的事兒她都能解決。負責擦玻璃的師傅在成府路123號擦了整十年,里里外外多少塊大玻璃呀,不用提醒,到下班換掉工服后會對著員工休息室的小鏡子認真地梳下頭再走。還有一任任值夜班的老師傅,那都是當年分廠廠長的水平,每晚9點準時來店,收庫房、中轉倉、服務器的鑰匙、記錄電表數、查看水龍頭門窗電腦關閉情況,最后拖一遍地,拿拖把的姿勢像是戰士拿槍,少一把拖把都必定向我匯報。做完這一切后,他們會坐下來和住在店里的員工聊許多許多很有意思的“過去的事情”。所以只有每年春節他們休假時,才是需要我們到店里查夜的時候。
值了大約8年夜班的是位柴師傅,他總“幫”我教育員工,老講起他年輕時記錯過一次帳,少了幾分錢,他的師傅怎么陪他一直查到深夜,終于把錢查出來了,講那件事對他一生工作的影響,他退休離開萬圣時,小員工們給他做了本紀念冊。那時劉蘇里的辦公室在地下一層,每夜臨走時要到店里再瀏覽一下新書。每一進店,柴師傅就騰騰騰地走向電閘把新書臺上方的燈再合閘,工業吊頂的天花上一排排管燈嘩嘩地、閃爍著逐一亮起,刺激著人奔向已經沉睡了的新書臺,那感覺真是妙不可言。一次柴師傅“很深情”地望著劉蘇里的背影對我說:“你看咱老板,看新書跟看地里的苗兒似的”,他的這句話令我很感動,從此,我看店時真的多了一種美妙的感覺,在書臺間徜徉尋找驚奇和瑕疵,尋找那些書的生機和我自己的喜愛。每這時住在店里的采購部主任、店長也常湊過來和我聊幾句,交換出版信息和售賣秘密,講白天里讀者的故事,有敬佩有調侃,也常有八卦,有時會讓人笑翻。只是嚴肅的劉蘇里會突然搭腔提醒:“這事兒可不能說出去啊”,哼,我們以為他沒聽我們說話。其實當然知道,不能說讀者、特別是一些名人、教授在萬圣的事兒,否則萬圣會失信,這個私營的公共場所,必須對“段子”視而不見的(我會記下來,多年后再寫總行吧)。
更何況還有數只貓這時也會紛紛不知從什么地方鉆出來圍著叫,喵喵地好像有千言萬語,好像一直在問你聽懂了它的囑咐沒。
那真是深夜書店的燈光!無論是盛夏還是寒冬,燈光下書架和平臺上的每本書都像我家那幾只夜貓子。對,我常有這樣的感覺,就是書店里的書像貓兒,白天躺在那里睡也好,假寐也好,反正是安靜而傲慢地任讀者過往,任人們撫摸,裝得安安靜靜地。可一到夜間,每本書都像能跳起來一般,隨時可以向我們訴說種種。千萬位作者寫給千千萬位讀者的書呀,不遠萬里地同聚在一個店堂,每天夜里不知會聊出多少思想,吵多少輪架……他們和書店的緣分令彼此熠熠生輝。
我年輕時讀過鄭愁予的一首詩,小薄冊,還是787*1092古版紙異裁,中國友誼版:“是誰傳下這行業,黃昏里掛起一盞燈”。這句又有畫面又有涵義的詩,一直存留在我腦海。隨著書店不斷擴大,我們也一點點加些裝潢,我就把這首詩,配上同樣喜歡的一本詩文漫畫謝爾?希爾弗斯坦的《閣樓上的光》里的兩幅作品,PS到一幅畫上,掛到店里,我覺得兩位讀者都不會反對我這樣做,因為新P出的這幅畫同樣啟示、溫暖了許多人,并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們的詩集和畫作。
是呀,“是誰傳下這行業”,對于開書店的,喜歡書店的,我們每每感激。
2005年,萬圣的銷售好得不行,真是黃金時期呀。那么我們都做了些什么會這樣好呢?下次再說吧,小編輯說了,一次2000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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