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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羅本的摔倒哲學,用數量換來質量
【從全場比賽來看,羅本的點球本應更早到來,唯一可以詬病的是,前兩次裁判在他摔倒時的無動于衷,誤導了墨西哥后衛,令他們錯判了自己的判罰尺度,如果早點判點球,墨西哥后來的戰術調整不會那么保守,也不會像被絕殺那樣毫無挽救的機會。】


但是,嚴格意義上說,羅本其實并沒有承認自己假摔。他的原話說的是:“最后一個點球的判罰是正確的,也許上半場結束前的倒地不是點球,但這個絕對是。我對失望的墨西哥球迷表示道歉,但這就是足球。”羅本用荷蘭語接受的采訪在翻譯的過程中被曲解了:他既沒有承認自己假摔,向墨西哥球迷道歉也不是為了假摔,而是為了將墨西哥淘汰出局的結果。
人們對這句話的曲解未必是有意的,但卻有其必然性。它或多或少反映了很多人內心深處的一個偏見:羅本在禁區內倒地,要么是被犯規,要么就是假摔,沒有第三種可能。
羅本擁有極強的帶球突破能力,是范加爾的荷蘭最為倚重的前場進攻手段之一,他的技術特性決定,自己會受到對方后衛的嚴密防守,雙方之間難免產生大量或明顯或隱蔽的身體接觸。數據顯示,荷蘭隊迄今四場比賽,羅本被犯規的次數都是全場最多的,而在2013-2014賽季歐冠和本屆世界杯迄今,他在14場比賽中掙到了5個點球。
如今的足球比賽,節奏越來越快,球員的動作速率越來越高,攻防轉換日趨頻繁,很多場上細節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無論是跑位還是肉眼判斷,裁判都力有不逮。這使得球員之間的貼身較量,在攻守兩端都各自出現了進化。一方面,防守球員的小動作越來越隱蔽,而與之相對應的,進攻球員的假摔動作也越來越逼真。除非裁判或邊裁從近距離直接目擊,要準確分辨出一次倒地是緣于防守犯規還是攻方假摔,難度越來越大。
比如,揭幕戰洛夫倫搭在弗雷德肩上的手有沒有動作?荷蘭西班牙一役德弗賴有沒帶倒科斯塔?這些爭議瞬間,在賽后在電視臺、社交網絡和酒吧中被億萬人不停地討論,仍然難以得出完全一致的結論,正說明瞬時判斷之艱。每個人都只能根據自己的經驗作出推論,有踢球經驗的人和沒有踢球經驗的人,可能會對同一個畫面得出截然相反的結論。
具體到本場比賽,羅本制造絕殺點球的第三次摔倒,在賽后被無數次回放。有意思的是,同樣的畫面,每個人看到的內容卻不盡相同。有人看到了墨西哥中衛馬奎斯的腳確實接觸到了羅本的腳尖,有人則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羅本騰空而起時夸張的肢體動作與表情;有人想起自己在球場上類似的經驗——在高速移動或急停的過程中被一點小小的外力弄得人仰馬翻,有人則在腦海中回放了無數篇關于羅本假摔的報道,然后一拍大腿說:“看,他又假摔了!”
本場主裁、葡萄牙人普羅恩薩就在禁區前,視線并沒有被遮擋。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需要作出艱難的抉擇。第一,雙方有沒有身體接觸?第二,如果雙方確定存在身體接觸,羅本的摔倒動作,究竟是一種夸張的表演,抑或只是高速運動過程中被干擾后的正常反應?
國際足聯對于假摔動作的界定標準有三條。前兩項都比較容易判斷,難的是第三條:當球員頭部傾斜、舉起雙臂、膝蓋彎曲、雙腳離地,這將被視為假摔的常用動作——但由于它同樣可能是球員保護自己下落的姿勢,國際足聯并不能給出一刀切的結論,因此只能在實際操作中允許裁判自由裁量。
羅本本場第三次疑似假摔的動作,與第三條規定中的指示圖剪影幾乎如出一轍。但是,這一刻普羅恩薩無法判斷羅本是否存在主觀夸大的動機——即便自己面對的是一個著名的“慣犯”。




普羅恩薩對羅本不會有什么好印象,本場比賽的前兩摔,至少有一次非常接近點球,但普氏沒有任何反應。終場前的那一摔,相對來說是最含糊的,所以普羅恩卡最終決定“疑罪從無”,只能從最基本的事實——在羅本高速急停往回撤的過程中,馬奎斯接觸到了羅本的腳尖,并且這個接觸導致了羅本摔倒出發,作出了點球的判斷。
從全場比賽來看,羅本的點球本應更早到來,所以,最后的點球,不但判罰本身正確,在整體上也維持了比賽的相對公平。唯一可以詬病的是,前兩次裁判在他摔倒時的無動于衷,誤導了墨西哥后衛,令他們錯判了自己的判罰尺度,如果早點判點球,墨西哥后來的戰術調整不會那么保守,也不會像被絕殺那樣毫無挽救的機會。
這是一個前鋒們對禁區越來越陌生的時代,像大羅當年對孔波斯特拉時“雖萬千人拉吾亦往矣”的長途奔襲也已經在防守球員的十八般武藝之下,變成雪泥鴻爪的追憶。
羅本是現代足球最新進化出來的產物,他無數次突破禁區,無數次地摔倒,看上去每次摔倒都像回檔般如出一轍,其實這是在用數量換質量,不停地突破裁判的心理防線,。他就像《明日邊緣》里湯姆·克魯斯扮演的那個靠著無數次的死掉摸索通關經驗的軍官,人們只關心他有沒有作弊,卻很少有人在意,他的血肉之軀每次倒下的時候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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