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媛

近日，有網友爆料，13歲的女孩芙芙花70萬買畫，其中一幅畫要價高達7萬。買來的畫不能商用不能傳播，只能自己欣賞。女孩的家長得知后，要求畫師退錢，讓賣方不要小看他家的實力，女兒能花70萬買畫，自己就能花700萬把繪圈（二次元繪畫的圈子）掀了。該爆料引發了巨大的關注。

網絡博主爆料13歲女孩花70萬買畫

涉事畫師發文回應，稱芙芙是主動出價7萬約稿，要求畫師加急給她畫圖。畫師開始以沒有檔期拒絕，后來見芙芙非常真誠，愿意先付全款，便答應了，為此還推遲了其他稿件的完成時間。考慮到買方出價太高，畫師主動提出繪制幾張壁紙贈予芙芙，交付的畫不存在“不能商用不能傳播”一說。更重要的是，她事先不知道芙芙未成年，因為芙芙在社交平臺上寫的是成年人，在圈內經常大額消費，是小有名氣的富婆。直到芙芙家長要求退款才得知，并同意退款6萬。她聲明，自己所賺的是合法勞動所得，不存在對未成年人詐騙和誘導消費行為。

此事在網上吵開了鍋。有網友力挺畫師，覺得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既然小女孩裝富婆愿意出高價買圖，畫師有錢干嘛不賺呢。也有網友認為，按照繪圈的價格，一張設定畫要價不過數千元。有人一出手就是7萬，必定不尋常，畫師接單時沒有仔細辨別，而是心存僥幸，那就應該自擔風險，將孩子的錢悉數退回。

網傳7萬一張的圖

從法律上講，不管畫師之前是否知曉芙芙的真實年齡，這錢都是要退的。依照民法典的規定，8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可以獨立實施純獲利益的民事法律行為，或者與其年齡、智力相適應的民事法律行為。其他民事法律行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或者經其法定代理人同意、追認。

顯然，花7萬塊錢買一幅畫，和13歲孩子的年齡、智力水平不相適應，也不屬于純獲益的行為。即便雙方是自由交換，買畫也屬于效力待定行為，家長若不同意和不予追認，則該行為無效，孩子父母有權要求賣方返還款項。

對此可以參照未成年人游戲充值、打賞方面的法律規定。去年5月份，最高法出臺意見明確規定，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未經其監護人同意，參與網絡付費游戲或者網絡直播平臺“打賞”等方式，支出與其年齡、智力不相適應的款項，監護人請求網絡服務提供者返還該款項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最高法之所以這樣規定，就是為了保護未成年人，與交易對方的善意或惡意無關，賣方必須承擔未成年人買主的信賴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在退多少錢上，最高法的意見并沒有一刀切，而是規定：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打賞、充值的，一律退還；8歲以上，將應予返還的款項限定在與未成年人的年齡、智力不相適應的部分，在具體案件中可以由法官根據孩子所參與的游戲類型、成長環境、家庭經濟狀況等因素綜合判定。

可見，法律并不主張讓賣方承擔全部責任，一刀切地要求其返還全部款項，而是將返回的款項限定在“與未成年人的年齡、智力不相適應的部分”。這是一種折中的考量，既保護了未成年人，也考慮到了賣方的付出和未成年人已享受到的服務。對于合同已履行部分造成的損失，需要進行明確的責任劃定，力求一個相對合理的承擔。

有人說，畫師沒有查看13歲女孩的身份證，有核實方面的疏忽，擔全責是理所應當。但要知道，線上交易不比面對面交易，可以當場核實身份；作為個體的賣方，不同于游戲供應商，既難以通過完善的技術手段來確認對方的身份，也不大可能通過設置壁壘來阻攔未成年人交易。若一味要求畫師明察秋毫，事先規避好所有風險，則極大地提高了私人之間的交易成本，是一種強人所難。

所以，若不能證明畫師明知故犯，故意設局坑未成年人，就不能讓她承擔全責。畢竟，為了完成交易，畫師付出了辛勤的勞動，并為此推遲了其他的稿件，若退還全款，相當于白忙活一場。因為買主是一個13歲的孩子，就讓她承擔所有的損失，這不公平。

網傳孩子家長要求畫師退全款

其實，與監護人相比，畫師能夠盡到的監督責任是更有限的。孩子闖了禍，家長急于追回損失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忘記自身的監護義務，包括妥善保管賬戶密碼、及時觀察孩子動向等。不是有法律撐腰，未成人的非理性消費就能悉數追回了。即便到了法庭打官司，家長一方也有舉證責任，證明其消費行為是未成年人未征得同意而為，而這恰恰是家長舉證困難的地方。

所以，不能完全指望法律給闖禍的孩子收拾爛攤子。在維權之余，家長應該好好想一想，為什么孩子會知道自己的支付密碼，輕而易舉地轉走大筆錢財；更重要的是，如果孩子在小小年紀，就冒充富婆，不惜“盜用”父母的財富，來滿足自己的消費沖動，家長在教育上有無失察失責，也是需要反省的。孩子網絡上一擲千金的背后，缺的恐怕不是法律的保護，而是家長的理解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