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團隊作者 朝文社

作者｜我方團隊張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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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提問

朱元璋曾經(jīng)給地主劉德放牛，他當皇帝后如何對待劉德的？

答：公元1366年，已經(jīng)連續(xù)踩翻陳友諒張士誠兩大強敵，并將在兩年后“開創(chuàng)大明朝”的“吳王”朱元璋，“抽空”回了趟老家濠州鐘離鄉(xiāng)孤莊村。雖然這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親人，但離家十三家且即將“君臨天下”的朱元璋，望著眼前跪一地的鄉(xiāng)親們，依然十分激動。當然，此時正跪著的鄉(xiāng)親們，好些人更內(nèi)心激動到忐忑。好些人暗地都在想，朱元璋將怎樣對待他眼前的一位“故人”——地主劉德。

因為，在朱元璋早年的寒苦記憶里，“地主劉德”這個名字，可真意味著“一天二地仇”。

話說從朱元璋十三歲那年起，遷居到濠州鐘離鄉(xiāng)孤莊村的朱元璋一家，在經(jīng)歷了多次“破產(chǎn)”“奪佃”的遭遇后，淪為了當?shù)氐刂鲃⒌录业牡钁簟Ｈ胰艘袚哳~地租，小小年紀的朱元璋還要給他放羊放牛。偏偏這位“劉地主”，又是個貪婪刻薄的狠角色，逮著佃戶就恨不得當牲口使喚。所以那幾年里，朱元璋餓著肚子天天干苦活累活，幾乎每天都要被“劉地主”斥罵責打一頓，咬著牙一天天熬。

但“熬”到三年后，即公元1344年，一場更大的災難又降臨了：江淮大地遭遇空前旱災，朱元璋在四月份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先后失去了父母大哥大侄兒等親人。可這個家徒四壁的家，竟連墓地都買不起，眼看親人遺體躺在家里，竟連下葬都不能。朱元璋只好硬著頭皮去求“主人”劉德幫忙，盼他能伸個援手。誰知劉德不但不幫，卻又把朱元璋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幸虧鄰居劉繼祖（劉德兄長）送來塊地，這才叫朱元璋的親人們?nèi)胪翞榘病?/p>

如此風波，也在少年朱元璋心中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回憶。甚至多年以后，已是“洪武皇帝”的朱元璋親筆為親人們撰寫《皇陵碑》時，依然記得那時劉德“呼叱昂昂”的丑惡嘴臉，更記得那一刻自己絕望到無助的悲傷：“殯無棺槨，被體惡裳。浮淹三尺，奠何肴漿！”

那么，當1366年，三十八歲的朱元璋返回孤莊村家鄉(xiāng)，望著腳下一群鄉(xiāng)親里，那正跪著如篩糠般發(fā)抖的“老地主”劉德時，他必然瞬間憶起了自己十六歲那年的苦難絕望。那么，他又將怎么對待這位留給他痛苦記憶的“劉地主”呢？出乎現(xiàn)場所有人預料的是，朱元璋卻只是淡淡安慰他說：“此恒情耳，不必問。吾貧時，爾豈知今日吾為天子耶”-----當年我那么窮，你怎會知道我有今天這般成就？你那時的惡毒，不過是正常表現(xiàn)嘛。

簡單一句話，這刻骨銘心的仇恨，就這么輕輕翻篇了。

至今被許多“精英學者”吐槽為“冷血無情”的朱元璋，為何會輕輕放過“老仇人”劉德？首先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朱元璋對家鄉(xiāng)的感情。

雖然在元末那場恐怖天災下，朱元璋在故鄉(xiāng)已沒有了親人。雖然在早年的寒苦歲月里，故鄉(xiāng)帶給朱元璋的，有貧窮的折磨和各種恥辱記憶。但是，當離鄉(xiāng)背井的朱元璋，走上了征戰(zhàn)天下之路，甚至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死亡考驗后。故鄉(xiāng)給他的那些痛苦，從此都不算個事兒。相反關于故鄉(xiāng)的溫情記憶，卻在他心中有著越來越重的分量。正如他在1366年返鄉(xiāng)前的原話：“濠，吾家也！”這里，是我的家啊。

既然故鄉(xiāng)是“家”，那么家鄉(xiāng)這些沒有血緣關系的鄉(xiāng)民，就是“實在親戚”，再大的仇，又怎能和“實在親戚”計較？所以除了放過“老地主”劉德等人，對曾幫助過自己的劉繼祖等人，朱元璋也給予了優(yōu)厚回報，明朝開國后，已經(jīng)過世多年的劉繼祖被朱元璋追封為“義賜侯”，其家族世代享受優(yōu)厚的“侯爵”待遇，成為與明王朝始終的“望族”。孤莊村的鄉(xiāng)民，也獲得了優(yōu)厚的田地與減免錢糧的特權。一心一意報恩，毫不報仇。

甚至，別說對一個劉德，哪怕對待那些明朝開國后越發(fā)跋扈的“淮西勛貴”們，朱元璋也曾有過“幸福暢想”：他下令在家鄉(xiāng)營建“中都”，盼著將來與“勛貴功臣”們一起榮歸故里，手拉手歡度晚年。雖然這個美好愿望，隨著胡藍黨案的血雨腥風化為泡影，卻也足以說明：“家鄉(xiāng)”這兩個字，就是朱元璋堅如鐵石的心靈里，最柔軟的一處。

而比“家鄉(xiāng)感情”更重要的原因是：經(jīng)過多年世事的殘酷考驗浮沉，朱元璋早已明白——自己當年那刻骨銘心的苦難，豈是一個劉德造成的？為什么只是個“村級地主”的劉德，會對朱元璋那樣“呼叱昂昂”。更重要的原因是：那時是元朝。

雖然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里，“地主盤剝農(nóng)民”是常態(tài)，但要論農(nóng)民被“盤剝到最慘”的年代，元朝的呼聲必然很高。在所以早年還曾擁有土地的朱元璋一家，才會在朱元璋青少年時代里一而再“破產(chǎn)”“奪佃”，最終淪為佃農(nóng)。而元代的佃農(nóng)處境更是悲慘：在元朝的法律里，地主哪怕打死佃農(nóng)，也只需要賠償五十兩白銀，日常更可將佃農(nóng)隨意驅使甚至買賣，其地位“直追”奴隸。

外加元朝末年政治腐敗加劇，農(nóng)民乃至佃農(nóng)的生活，必然會加倍貧困化。朱元璋少年時的苦難，只是這一切的縮影。而所有這些亂象，也終于變成火藥桶，最終“引爆”了轟轟烈烈的元末大起義。把曾坐擁“中國歷史最大版圖”的元王朝，活活“炸”回到草原上。

所以，對于朱元璋來說，他放下了與劉德的恩怨，“放不下”的卻正是這恩怨背后的歷史教訓。他一輩子從未忘記的，正是包括“少年時的自己”在內(nèi)，大明境內(nèi)千千萬萬農(nóng)民的寒苦生活。所以就連他的皇宮里，都畫滿了農(nóng)家勞作的圖畫，宮里的空地全種上了糧食蔬菜，閑暇時的朱元璋也會親自下地勞作，還有時帶著年幼的太子朱標去鄉(xiāng)間勞作吃住。以他給大臣胡惟庸的話說：每次想起早年“目擊小民之苦”，他都會“心常惻凄”。

他可以放下劉德給自己的傷害，但放不下的，是他曾親身經(jīng)歷的觸目驚心的貧困。他知道，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建立在元朝廢墟上的大明王朝，很快就要步元朝的后塵。

所以，在整個洪武時代，朱元璋一直不遺余力去解決的，正是“農(nóng)民問題”。特別是當年“殯無棺槨，被體惡裳。浮淹三尺，奠何肴漿”的痛心一幕，促成他不遺余力，全國推廣“養(yǎng)濟院”“惠民藥局”“漏澤園”等福利機構，確保每一個治下百姓“孤寡無助”時可以得到收養(yǎng)與醫(yī)療救助，甚至能在“漏澤園”（國家公墓）安葬。單是被養(yǎng)濟院收容的孤寡百姓，每月就可以獲得三斗米和二十斤柴，放在明初經(jīng)濟條件下，這幾乎是不惜血本。

甚至在這些“福利國策”上，朱元璋下的是硬指標：以明初的法律，官員賑災動作慢了就要論罪，甚至有磨洋工的尚書為此被砍了頭。地方的府縣不但要“蓋足”養(yǎng)濟院，甚至倘若發(fā)現(xiàn)治下有未被救助的孤寡老人，地方官最輕也要被“杖六十”。在對民生“心常凄惻”這事兒上，朱元璋確實是動真格的。

而比起“輕徭薄賦”“強力反貪”等后人耳熟能詳?shù)膰邅恚煸跋鄬︴r為人知的，是他對舊有封建土地制度的挑戰(zhàn)。比如明初的“地權”問題：元末戰(zhàn)亂年代，大批地主曾扔下土地逃命，待到明朝立國后，這幫做了“還鄉(xiāng)團”的“地主老爺”，又舔著臉回來爭地。朱元璋卻毅然拋出重磅政策：不管這地原來屬于誰，只要現(xiàn)在有人耕作成熟，就歸現(xiàn)在的耕作者。想要地？就從當?shù)鼗奶锢铩膀灁?shù)撥付耕作”——自己墾荒去吧！

此外唐宋元官僚貴族享受的大量特權，也在朱元璋編訂的《大明律》里被大量廢除。甚至元代時大量的“驅口”“奴婢”也重獲自由。甚至庶民之家只要“存養(yǎng)奴婢”，就要被“杖一百”。曾經(jīng)的“佃農(nóng)經(jīng)歷”與屈辱，更讓他做出了封建法律史上的重要改革：佃農(nóng)與田主之間“并如少事長之禮”。甚至“打死佃農(nóng)不用償命只賠錢”的法律，也被盡數(shù)廢除。生活在明初的“劉德們”，就算依然是“地主老爺”，也無法再“呼叱昂昂”。

以現(xiàn)代的眼光看，朱元璋所做的一切，局限當然很大。但放在中國封建社會經(jīng)濟史上，這一切卻已是無比重要的一大步。這樣的一大步，也成就了這位爭議帝王，一生最無可置疑的奇跡：他在位三十年，明王朝耕地增加到八百五十萬頃，稅糧突破三千二百萬石，甩開“富宋”“大元”巔峰時期近兩倍。開國時餓殍遍野，揚州等“一線城市”僅剩十幾戶人家的明王朝，此時已是“宇內(nèi)富庶”的洪武盛世——他在廢墟上，再造了強大的中國！

這樣的輝煌，正應了白居易的一句名言：“所以表不忘初心，而必果本愿也”。對“初心”的銘記與堅持，造就了他的理想與輝煌。也帶來了超越歷史的意義：無論何年何月，無論何時何地，農(nóng)業(yè)問題，永遠是關乎國家生死存亡的大計！

參考資料：《國榷》《明史十講》《東谷贅言》《大明王朝的七張面孔》《洪武皇帝大傳》《明實錄》

原標題：《朱元璋曾經(jīng)給地主劉德放牛，他當皇帝后如何對待劉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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