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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人”龐麥郎:流量時代的犧牲品
作者:曹瑞寒
編輯:陸鵬鵬
編者按:唱《我的滑板鞋》的龐麥郎進精神病院了。
3月11日晚間,歌手龐麥郎經紀人白曉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視頻稱,龐麥郎因患有精神分裂癥,在2021年初住進了精神病醫院。
白曉表示,和龐麥郎共事六年,他患有精神病長達三四年時間。龐麥郎是一個對音樂特別偏執的人,一直飽受精神分裂癥的折磨,還一如既往的去創作演出。之前之所以沒有對外界媒體透露病情,是想給他多一點時間。

“從2018年開始,我發現他的狀態越來越不好,從認識的時候130斤到現在80多斤,我感受到他的生命正在漸漸消失,擔心他會在精神分裂的狀態下傷害他人性命。很多時候龐麥郎不記得他說過什么做過什么,他甚至有好幾次想要殺掉這個陪了他這么多年的朋友以及經紀人。”
白曉稱贊在龐麥郎是中國版的梵高,是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他的故事比堂吉訶德還要魔幻。


據紅星新聞消息,龐麥郎老家的村支書陳正鼎表示,確認龐麥郎因精神疾病已經入院。陳正鼎還透露,龐麥郎因精神疾病發作毆打了自己的父母,并表示龐麥郎此前就已經被送過一次精神病醫院,本次是第二次入院。
早在2019年,白曉就曾向藍鯨記者證實了龐確實需要長期服藥。白曉說:“一直備著藥,去藥店購買的時候也不喜歡人跟著,他就挺怕別人擔心。”
彼時白曉雖然沒有具體說明存在精神分裂癥的病狀,但也證實了龐麥郎的身體確實存在異樣。
白曉說道:“一些人不是為了他的音樂來聽歌的,他們來,只是為了看一個人的笑話。沒有人想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
約瑟翰·龐麥郎本名龐明濤,1984年1月19日出生在陜西漢中寧強縣,今年37歲,中國內地男歌手。2014年,龐麥郎推出《我的滑板鞋》、《西班牙的牛》等3首個人單曲,從而正式進入演藝圈,之后憑借歌曲《我的滑板鞋》火遍網絡。
走紅后的龐麥郎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在微博上的最后一次更新停留在了1月31日。

以下為龐麥郎經紀人白曉此前接受藍鯨財經的專訪,原標題:我們準備好了小丑服,逮住一人,給他套上,一番戲弄后,再把他的小丑禮服剝下,笑著揚長而去。
我們在人群中重復這樣的滑稽戲,他們的名字被不斷地提及又迅速地被遺忘,比如,龐麥郎。

龐麥郎:制造他是自己火了的感覺
6年過后,龐麥郎沒有成為“國際巨星”,沒有成為中國的杰克遜,也沒有開成巡回演唱會。今年初,他被拍到在老家村口的舞臺上吶喊著“摩擦,摩擦”,可惜聽眾寥寥。
龐麥郎的C位出道史堪稱魔幻。《法制晚報》5年前采訪龐麥郎父母時報道,離開他的家鄉南沙河村需要步行7公里,靠一條約5米寬的水泥路與外界相連。在這篇采訪稿里,龐麥郎的形象是內向、沉默、害羞的,“村里沒有和他玩得好的,這周圍也沒有他的朋友。”龐父也透露了龐麥郎有暈眩的毛病,不能做重活,更無法從事長時間的體力勞動。
龐麥郎的經紀人兼好友白曉向藍鯨記者證實了龐確實需要長期服藥。白曉說:“一直備著藥,去藥店購買的時候也不喜歡人跟著,他就挺怕別人擔心。”
而《驚惶龐麥郎》是這樣描述他的:干不了農活。到了寧強縣,他干不了電工、貼地磚這樣的技術活,搬磚又覺得吃力,很快又去了漢中,工作是切果盤。未提及龐有身體疾病。

龐麥郎稱漢中為加什比克:“JUST BEAT IT”,給沙河村代家壩取名為古拉格,那是前蘇聯的勞改農場。圖為沙河村。
鄉村青年的北漂逆襲好似一個神話,但《我的滑板鞋》早被證實為一次精心設計的營銷。華數唱片的李希在接受媒體專訪時說道:6名企宣,24小時3班倒,買“摩擦”、“時尚時尚最時尚”的關鍵詞搜索,把歌曲熱度頂上去。“一切,都是為了制造出他是自己火了的感覺”。

MV《我的滑板鞋》在QQ音樂平臺播放量為950萬
龐麥郎由此成了華數唱片的頭部產品。他們曾描述龐麥郎:穿的破,身上味道大,錄歌完全沒有調子。他們認為龐麥郎為一次賭博。賭贏的華數音樂和龐麥郎簽下了五年合同,按二八比例分成,當然,龐麥郎拿的是那兩成。
《我的滑板鞋》席卷各大平臺,下載量像瘋馬一樣飆升,百度指數一天內增長了284%。
就在這個時候,龐麥郎跑了。
龐麥郎的第一次失蹤似乎是個未解之謎,綜合各方消息,有媒體說他發現華數唱片是一家承包藝人演出的公司,而非唱片公司,不能實現他的做音樂夢想;有人說他發現了合同就像賣身契,“簡直是把我當奴隸”;華數方面表示他是受了別人的誘惑,“變成一些投機者的利用工具”。
沒有人想活成一個笑話
這是龐麥郎在上海期間,兩家主流媒體對龐麥郎的采訪稿件節選:
《驚惶龐麥郎》:“他的頭發板結油膩”,“一推門,一大股食物腐爛、被單潮濕的味道”。“床腳的被單上,沾著已經硬掉的、透明的皮屑、指甲、碎頭發和花生皮”。“隔著半透明的玻璃門,一邊蹲坐在馬桶上一邊說,”“女服務員正在把舊床單扯下來,一抖,毛發、皮屑潑潑灑灑散在空氣里。”“他起身,沖水,馬桶劇烈抖動。”
《約瑟翰·龐麥郎:他的魔鬼步伐你永遠不懂》:MV也要一遍一遍看,欣賞他動態的帥氣和爆表的顏值!龐麥郎已賜你采訪機會,你還想要什么自行車!畢竟他對本刊不像對別的媒體那樣張口就要收費,這已經很感動人了有木有?——《南都娛樂》

《南都娛樂》blog該文章后的網友評論
2015年的《驚惶龐麥郎》和《我的滑板鞋》一起成為各自領域的爆款,而文章中大量露骨與尖酸描寫,對當事人隱私毫無顧忌的披露,一次次對人類生理底線試探性的場景描寫,足以讓咪蒙對自己的業務能力表示汗顏。

《驚惶龐麥郎》原文下的熱評第一
龐麥郎和白曉認為《驚惶龐麥郎》中有大量的夸張與虛構的因素,“我和他在一起這么長時間,龐麥郎確實有很多缺點,但他真不是那樣的人”。白曉也告訴藍鯨記者,他們也試圖與文章作者進行溝通與交流,但被文章作者微博拉黑。

18年10月龐麥郎在微博提及《驚惶龐麥郎》
情況急轉直下。華數唱片因龐麥郎毀約,索賠60萬。華數在微博上發出公開信,信中表示:之所以簽約龐麥郎,是因為看中了他對音樂的堅持,對夢想的渴望。但此前,華數相關的負責人曾對記者稱:“(這種人)我們見太多了,有的草根就有那么偏執,就需要個念想做支撐。”

白曉告訴藍鯨記者,在《我的滑板鞋》火了之后,華數“派了五個男人把龐麥郎帶進了一個房間,并且收掉了他的身份證,讓龐麥郎在合約書上簽字。”

你方還未唱罷,我方就要登場。除了《1818黃金眼》,沒有人記得發際線小吳起初是一個維權者。“絕不進軍任何娛樂圈”的flag最后沒能逃過“真香定律”,《快樂大本營》,《火星情報局》,天貓雙11,火了的小吳一個都沒落下。
在接受鳳凰傳媒《七日談》小組采訪時,他向記者表示,他自己很明白,這些人只是想讓他上節目,然后交出表情包罷了。“一手拿錢,一手交表情包。”

圖片截取自鳳凰傳媒七日談團隊對小吳的采訪
聊天記錄遭泄,小吳迅速從全網紅變成全網嘲。在這份“約炮”記錄的末尾,疑似小吳的IP稱:如果懷孕,你可以吃避孕藥。于是,小吳的標簽從滑稽可笑變成了猥瑣下流。事后有消息傳出,小吳的意淫對象并非什么紅粉佳人,而是男性假扮,故意引誘小吳上鉤的。

從網紅變網黑后的小吳微博評論區
龐麥郎的經濟人白曉說:一些人不是為了他的音樂來聽歌的,他們來,只是為了看一個人的笑話。沒有人想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
小吳和龐麥郎一樣,莽撞地闖進眾人的生活,又狼狽地逃走。沒有人在意他們現在在哪,過得如何。
請讓龐麥郎們回歸市井山林
網絡上的蕓蕓眾生無時無刻不再進行著巴赫金筆下的“狂歡節”:他們給狂歡節上的小丑進行“加冕”“脫冕”儀式,以此獲得逃離現實社會秩序宰制的快感。

我們熱衷于創造一個又一個的符號人偶,我們給了他們關注度、流量、金錢,他們供我們消費、取樂,這一切似乎很合理也很公平。但我們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張單方面合同,我們拿著甲方爸爸的那份,要他們滿足我們所有的要求,服從預設的劇本。我們從來沒有問:你愿意嗎?
“《我的滑板鞋》讓我落淚”,但除了賈樟柯,鮮有人愿意驗證龐麥郎是“瘋智”“圣愚”的可能性。他是否真的有相關的天份?他經過系統的訓練后能否成材?這些問題從來不在我們的名單里。我們并沒有在造星。我們也不想他們成為需要仰視的對象。
青年作家蔣方舟認為:“一個精神病人的病歷因為殘酷所以好看,可我們都不是有資格鑒定他的醫生。”和消費偶像不同的是,我們在消費他們的病歷:貧窮、滑稽、怪異、殘缺、底層身份與宏大夢想的落差。
審美飽和,審美太累,我們需要審丑,我們需要獵奇。
有人認為龐麥郎和小吳是一種時代病人,他們“德不配位”,“才不配位”。但細想一下,豈止是他們病了?那些把他推到聚光燈下和在周圍駐足觀摩喝彩的人早已得病,那些以此牟利大發橫財的更是已經病入膏肓了。流浪大師沈巍如是說:“捧我的人直言,接近我能給他帶來利益。這是世俗的道德觀與網絡世界的脫節。”

網紅圍觀沈巍,做直播
在大時代大悲歡的大背景下,個體的渺小不言而喻。如果有人以此認為特定個體的存在沒有獨立的價值,只會被外力所裹挾,被資本的洪流所左右和界定,成為一顆被神秘力量掌控的、隨用隨丟的棋子,并以此為借口隨意圍觀取樂,那這樣的人也必定遭他人輕賤。
在這個人人都能成名15分鐘的年代,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總以向上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面前,并全身而退。即便生如螻蟻,也有權利渴望更好的生活,并為之鮮衣怒馬,去主宰自身的命運,豐滿自己的人格。
最后,白曉告訴藍鯨記者,龐麥郎確實回到了老家,但每年有一半的時間會和自己在一起,在全國的音樂節或是商演做演出。被問及下一步的工作計劃,白曉告訴記者:“我們在做一款滑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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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精神病人”龐麥郎:流量時代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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