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以上海證券交易所成立為起點，2020年12月19日，中國資本市場正式建立已滿30年。30年來，中國資本市場不斷改革創新，發展壯大，今日已成為全球最重要的金融市場之一。

在此特別的歷史節點，澎湃新聞推出《市場的力量》專題，專訪30位中國資本市場的標志性人物，回望30年中國資本市場發展史上的重大歷史時刻，展望下一個30年的發展前景和方向。

57歲的林園，30多年前懷揣8000元沖進股市，幾進幾出，到現如今傳言已超過百億元的身家，與中國資本市場共同成長的超級“牛散”，締造了一個“中國股神”的傳奇。

“其實從1989年6月份到9月份，股票市場是沒什么人的，大概一天也就是三四個人，所以我天天去就見到了那幾個人，沒有超過5個人。”回憶起剛入市的時候，林園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采訪時說，進入股票市場完全是興趣使然，再加上了一點運氣，很快就賺到了第一桶金。根據林園的回憶，當時百分之八九十的利潤，主要是從深發展這只股票獲得的。

幾經沉浮，林園的資產不斷壯大，2006年還成立了自己的私募公司深圳市林園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談起資本市場30年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件，林園提到了2005年左右的股權分置改革，“讓我們覺得資本市場進入一種全新的模式。那時候也正好遇到牛市，2006年到2007年的大牛市，股改送了股，股票又漲，財富顯著增加”。

“過去30年確實是經歷了很多事件，中國資本市場給實體經濟也做出了很多貢獻的。在股市里還催生了很多有錢人，不過很多股民到目前為止都是虧錢的，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從草根牛散到頭部私募基金經理，林園相信，中國資本市場是一種融資渠道，希望資本市場繁榮，錢往資本市場流，支持實體經濟，支持國家建設。

展望未來，林園依然看好中國股市。他認為，需要把別的方面的泡沫打掉，才能讓股市“熱”起來。首先是企業的經營，淘汰一些確實是過剩的產能，最后還是有利于實體經濟的發展。第二，有限的流動資金盡量往股市里邊來，因為股市的容量非常大。最后錢自然往股市里面走，往權益資產里面走。“從目前來看，我剛才說的因素都在向我們要的方向在走。所以我們對未來股市是看牛的。”林園說。

以下是澎湃新聞記者對林園的專訪實錄（略經編輯）

【入市：人的好奇心而已】

澎湃新聞：傳聞說你當年懷揣8000元入市，直至今日有說法稱已經身價百億。你當初也并不是學的經濟或者金融，為什么想到要入市？

林園：其實這也是個偶然的機會，別人告訴我，你可以去股市看一看。我記得是應該是1989年的7、8月份，反正我當時工作也不是說很多事，因為在事業單位上班，就去看了，后來就覺得還是挺感興趣的。

那時候也沒怎么鉆研股票，人的好奇心而已。可能我的運氣也比較好。89年的9月份大概買入了股票以后，到當年的12月底，或者說1990年一、二月份的樣子，這只股票就異動了，開始慢慢交易活躍。但其實從1989年6月份到9月份，股票市場是沒什么人的，大概一天也就是三四個人，所以我天天去就見到了那幾個人，沒有超過5個人。

澎湃新聞：你是如何賺到第一桶金，完成原始積累的？

林園：那時候最早入市的時候我們是關注深發展。到1989年八、九月份，出現了深萬科、深安達這些股票，早期就這幾個。因為當時供應量很小，市場熱起來以后，就是一種炒作的行為，這么賺錢。

當時百分之八九十的利潤，主要是從深發展獲得的。在我的印象中，1990年的一、二月份，大概只要200萬資金的量，就可以讓深發展不漲。那個時候交易就是寫在黑板上，賣方掛的賣出量和價格寫在了黑板上，誰要了就把它擦了。有人就掛了200萬在上面，誰都不敢去買。我記得組織了很多人才把200萬硬是給買了。把200萬深發展給接了以后，不到一年的時間，深發展加上除權填權漲了30多倍。在1990年，我們就有了1000萬市值，快的很。

澎湃新聞：當初8000元的啟動資金是怎么來的？家里人支持你投身股市嗎？

林園：這筆啟動資金是我媽的。我們家境還行，因為父母都是醫生，我外公也有一些補助，大概一萬多塊錢，這些錢都是我媽保管著。

家里人對我很支持。我說要拿錢炒股我媽第二天就去把銀行存的錢都給我了。所以家里人的支持很重要。我也不知道我媽為什么會拿給我這個錢。我們1984年來深圳，我的工資大概是100多塊錢，我媽他們是老牌大學生，過來也就拿不到200塊錢。當時分了一套房子，我跟我媽又去買了一個非常貴的，6000多塊錢的沙發，還有8000多塊錢，也不知道我媽為什么會給我，當初還是非常有勇氣的。

我現在總結，覺得對于年輕人，你不要光是告訴他風險。我媽也說沒什么風險，說這個事兒她就拿把錢拿了。

【對風險特別厭惡】

澎湃新聞：1992年在中國資本市場中是特殊的一年，當時發生了什么，讓你很快就決定從股市中撤退了？

林園：還是供求關系。這個可能是天生的，我從小就對風險特別厭惡。那時候新股發行加速了，從1990年初一直到1992年，那只股票單邊上漲，泡沫很大，我們賺了很多錢。就在這個時候套現，在深圳買了60多萬的房子，再把剩下了的拿了500萬去西安搞房地產。我們是全國最早的幾家房地產之一。

澎湃新聞：接下來又是怎樣的契機讓你再一次“殺回股市”？

林園：我這個人不太愿意跟別人打交道，房地產做了兩年之后，我覺得還是炒股是我的專長，所以在1994年又重新回來。

重回股市還有個原因，我當時做房地產拿走的錢實際上可能就五六百萬，剩下的錢還是在股市里。早期的時候買賣股票是個新鮮東西，都沒人要。像國庫券也沒人要，百分之十幾的利息。

所以大概在1992年前后，很多公司還沒上市，發了原始股、內部職工股，我在深圳、海南、天津都收了很多這些，花了不少錢。后來這些股在1994年到1996年基本都上市了，又有了一大筆錢。

其實房地產開發花錢挺緊張的，投進去拿不出來了，那時候買房子是沒有按揭的，必須是一次性付清或者是分期，大概是3個月或者6個月這樣付清完。所以這個錢是非常緊張。

我對市場的這種感覺是存在的。雖然我在做別的，但是我們一直關注的還是股市。我知道感覺這牛市要來了，趕緊回去。我回去之后時間不長就是一個大牛市。

【股改讓資本市場進入新模式】

澎湃新聞：在過去的資本市場30年中，有哪些時間節點或事件是給你留下深刻印象的？

林園：我的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股改，2005年左右的股權分置改革，就是國企股改，我也都有參與，跟我們持有的公司去談判、拉票。股改對價的談判，給普通的股民都有一定的補助。我覺得股改讓我們覺得資本市場進入一種全新的模式。那時候也正好遇到牛市，2006年到2007年的大牛市，股改送了股，股票又漲，財富顯著增加。

澎湃新聞：2006年你創辦了私募，有什么樣的契機嗎？

林園：我這個人做事一定是比較早的。2006年的時候，中國的私募也不多。正好有人給我說這個事，拉我去干，可能也是知道我這個人賺錢能力還是有的。這個可能就是基因里面。你要說什么道理，我也說不清楚。就像很多人問我，為什么我要去做房地產？我一定是知道的。我知道這個行業會越來越大，是不得了的行業。

2006年10月份成立了我這個公司，2007年就遇到市場不好。那到底發還是不發，后來我們還是咬著牙發了三只產品。我記得，2007年全國的募集資金大概是10億，我們募了兩個多億，幾乎占了全中國的20%。

澎湃新聞：30年股海沉浮，很多人并沒有守住勝利果實，而你的資產卻逐步壯大，你的投資訣竅是什么？

林園：沒有（投資訣竅），這是基因的東西。我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很多人是一定守不住的。但我都能守得住，因為我不貪，我沒有去想去貪別人的利益。只要不屬于我的，我都不會去要。

澎湃新聞：中國一直都被說是“散戶市”，你怎么看待這個情況？是好是壞？資本市場發展了30年，你覺得這個情況有變化嗎？

林園：這個市場是這樣的。中國人和外國人還是有區別的，中國人都希望有錢，那么都要自己去炒炒股。

基金是近10多年才形成的產物，早期也沒有基金。像接下來的規律，還是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市場會來教育投資者，要有賺錢效應。

【希望錢往資本市場流】

澎湃新聞：中國資本市場走過30年，你是親歷者，能談談你對過去這30年發展的親身感受嗎？你如何評價？

林園：過去30年確實是經歷了很多事件，中國資本市場給實體經濟也做出了很多貢獻的。在股市里還催生了很多有錢人，不過很多股民到目前為止都是虧錢的，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

但這條路在全世界都是要走過歷程，總的來說，我相信這是一種融資渠道，對實體經濟還是有幫助。

我希望中國的資本市場繁榮，錢往資本市場流，支持實體經濟，支持國家建設。在資本市場要有一定的泡沫。我們至少讓股民慢慢地在資本市場里成長，讓他們不要虧錢。

一定的泡沫能促使資本市場繁榮，“冷”比“熱”更麻煩。都是虧錢的，誰愿意去？你怎么融資？企業沒辦法融資，老百姓還賺不到錢。

澎湃新聞：你覺得市場現在是“冷”還是“熱”？

林園：現在肯定是“冷”，我們接觸的很多股民都是虧錢。什么叫“熱”？中國買房子的，都是賺錢的，這種就叫 “熱”。

澎湃新聞：你覺得要怎樣做股市才能夠“熱”起來呢？

林園：比如說，這需要把別的方面的泡沫打掉，我們看到這種現象是存在。首先是企業的經營，淘汰一些確實是過剩的產能，最后還是有利于實體經濟的發展。第二，有限的流動資金盡量往股市里邊來，因為股市的容量非常大。最后錢自然往股市里面走，往權益資產里面走。從目前來看，我剛才說的這三種因素都在向我們要的方向在走。所以我們對未來股市是看牛的。

澎湃新聞：你是一個風險厭惡者，你覺得在當下的時點里面，我們股市的風險大概在哪里？

林園：股市的風險就是企業經營的風險。你要看清楚，一些過去非常熱的行業，可能在未來20年或者15年不存在了。我們要對行業的要有一個基本的判斷。

澎湃新聞：你如何看待明年A股的表現？看好哪些行業？理由是什么？

林園：我們還是看好一些剛需的，和嘴有關的。比如說我們的健康、消費，反正吃的、喝的、健康的醫藥。這是我都是看好的。

澎湃新聞：對未來的中國資本市場有什么想說的？

林園：我們希望未來股市越來越牛。中國的經濟，不管是過去或者是現在，都是需要直接融資的，應該加大直接融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