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化名）

12月11日，歌手譚維維上線了新專輯《3811》，38歲的她登上了3811次列車，穿越女人生生世世的宿命，與11位女性在列車上重逢。

在這輛只屬于她們的3811次列車上，她們攤開自己的疑惑、恐懼，再互相解惑開釋。

章存仙是譚維維的三姨，她率先登上列車，她問：年齡會是女人追求愛情的障礙嗎？

魚玄機是唐朝著名女道士，女詩人，交際花，她不解：性別和身份會阻礙一個女人追求愛情嗎？

吳春芳一名女代駕司機，獨撫媽媽，她疑惑：對于母親而言，孩子是生活的動力還是束縛？

趙桂靈是一位老年文盲女性，也是《趙桂靈》歌詞作者董玉方的母親，她想知道：當女性終將走入時間的孤島，成為現代人眼里的“睜眼瞎”，該如何自洽？

而在新聞報道中，遭遇暴力不幸的女主角們，以“小娟”為化名登上列車，她詰問這個世界：暴力在女性身心上留下傷痕，卻又隱去女性的姓名，女人若不甘愿，又當如何？

越來越多的女性遭遇的暴力慘案在近些年層出不窮，頻上新聞，當毛骨悚然的慘狀屢屢變成熱搜的文字和圖片，譚維維卻注意到，大多數這類新聞中的受害女主角，名字只能以 “小娟”之類的化名出現，據說是為了保護受害者的隱私權。她不禁在想，在暴力面前，她們都得到了該有的保護了么？她們被隱去的，除了真實姓名還有什么？

——《3811》專輯簡介

字字句句，有跡可循。“隱去我姓名，忘記我姓名。同一出悲劇，不斷上演繼續。”歌詞背后是“拉姆遭前夫縱火燒傷去世”，是“女孩拒絕前男朋友求婚被潑硫酸 面部無完整地方”，是“杭州失蹤女子尸體在化糞池被找到”，是“四川資陽行李箱藏尸案”……

于是，在3811的旅途中，譚維維向“小娟”發出了邀請，不知道上車的是哪個小娟，也許不同形式暴力下每一位乘客都是小娟。

面對網友盛贊的“勇敢”，譚維維說：“不是勇敢，只是一份責任。”

12月12日，電影《素媛》原型罪犯趙斗淳刑滿出獄。

電影《素媛》

趙斗淳現年68歲，2008年，他在京畿道安山市綁架并性侵一名8歲的小學女生，致其殘疾。但法官判定其“年齡大并且酒后精神不穩”，加上當時韓國刑期上限的法律規定，最后趙斗淳僅被判處12年有期徒刑。

趙斗淳12年來首次露臉

韓國群眾猛踩趙斗淳乘坐的車輛

蘇在沅作家決定用文字為弱者發聲，用文字為他們填補血肉，道出委屈，于是以該案件為原型寫下了《為愛重生：尋找希望的翅膀》（2013年），這本書也是電影《素媛》的原著。

事件受害者父親說參與蘇作家作品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希望能夠為與他有同樣痛苦經歷的人發聲，給予他們希望，最重要的是希望不會再有其他孩子像他的孩子一樣承受這樣的痛苦，更希望政府政策能夠更周全，并要求更重的處罰。

電影《素媛》

普通民眾也持續發聲請愿，韓國青瓦臺網站上與趙斗淳相關的請愿貼超過6000條，多以“公開身份”、“禁止出獄”、“化學閹割”為主。

在這樣的背景下，2018年年底韓國政府出臺了《對特定犯罪者進行保護觀察及佩戴電子裝置等相關法律》，即“趙斗淳法”。根據該法案，曾性侵未成年人的罪犯在刑滿出獄后將被繼續一對一監視。

正因為有這樣的群眾積極聲援督促法律進步的環境，出獄前，趙斗淳在監獄佩戴了電子腳鐐，并由保護觀察官確認通信功能。出獄后，他將接受一對一的貼身監督，全程乘坐監獄派出的專車，以免在公共場所發生突發情況。回到安山后，他還要到當地保護觀察所，走電子腳鐐登記程序。

在韓國，還有另一本為真實事件發聲的書讓人念念不忘。

《熔爐》以2000年至2005發生在韓國光州仁和聾啞特殊教育學校虐待和性侵害殘障學生的真實事件為藍本。因為當時的法律條例、地方性保護等原因，對施暴者的處罰很輕，施暴者甚至在判決后沒有接受實質性的懲罰，仍繼續在學校擔任職務。

作家孔枝泳在看到新聞報道后被“被告判處輕刑，并得以緩刑，在宣布的瞬間，法庭內充滿了聽覺障礙人士發出的驚呼聲”的文字擊中，放下那期間原本準備中的作品，開始為從未聽到過的喊叫聲書寫、記錄。

在小說連載的短短半年間，點擊率即超過1600萬人次，創下網絡文學連載點擊記錄。2009年6月30日，《熔爐》單行本出版。旋即登上2009年圖書熱銷榜，備受關注。

而促成電影熔爐的關鍵人物——演員孔劉說：“在如此黑暗的現實里，卻什么都做不了，對我們的處境感到了很多憐憫。”他反觀自己的職業，思考自己可以做什么，于是積極促成電影的拍攝。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懦弱，但是仍有歇斯底里掙扎的力量，仍能向社會黑暗面吶喊。

不僅僅是孔枝泳、孔劉，更多為受苦難的孩子們發聲的普通人也有懷抱著這樣的信念。揭發了整起事件的老師全應燮（音）——也就是電影中孔劉扮演的角色仁浩的原型——說：“聾啞學生經歷的苦痛就等于我的苦痛，所以最終還是沒有保持沉默。當時一心想的就是將受害學生救出來。”

在當時事件曝光后，組織領導幾十個民間團體為孩子們維權發聲的對策委員會委員長牧師金容穆（音）“卷起袖子站出來幫了很多忙”。委員長也在全老師的勇氣后看到了他作為普通人的一面，“他心中仍然會有恐懼，比如對自己的飯碗，對未來都帶著恐懼（比如全老師曾擔心自己的水被人下毒），但是還是無法置之不理，所以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他是與恐懼斗爭、戰勝恐懼的人”。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護孩子們。

在這些人的奮戰下，我們才得以看到我們熟悉的故事：電影上映后，數百萬人在網上發起希望重啟調查的請愿活動，上映6天后，案件得以重審，上映37天后“熔爐法”得以通過……

可以說，他們的發聲改變了法律，推動了社會的進步。

因為發聲，明天會更好

今年夏天，《熔爐：十周年紀念版》上市，孔枝泳接受采訪時說：“個體的幸福是有限的。人們大多是和國家、和時代一起同苦同樂的。從這個層面考慮，我想為改善社會問題做出點微薄的努力。我的小說不只是單純關注社會問題，同時我也習慣了把眼睛望向那些受傷的人、在哭泣的人、孤單的人。”

有些人說我們無法改變社會現狀，有些人說這些苦痛嚴肅的話題談得太多了，但是只有都把眼睛望向受傷的人，關切他們的訴求，傾聽他們的聲音，才有可能看到前往更好社會的方向。

從十年前的《熔爐》再回到此時此刻。“真實的故事和文字的力量”，“這是我們的責任”。

《小娟（化名）》唱出血淚、苦痛，也唱出意志，為受害者吶喊“夜鶯變啞巴，你們費好大功夫/誰敢不聽話，時時刻刻地刻骨/無聲將眼淚織進綢緞錦繡/無聲用眼淚擦拭墓碑石頭”，更對社會發問：“同一出悲劇，何日徹底止息？”

可是，正因為有這樣的發聲，讓人痛、促人思考，成為一道光照亮我們前進的路。

我們是小小的普通人，也會有旁觀者的心態，但是“人們大多是和國家同苦同樂”的，更好的社會需要我們每個人那一份看似小小的力量，需要我們看到他人的眼淚與苦痛，需要我們知曉ta們的姓名，牢記ta們的姓名，傾聽那無聲的“我真的好痛”，讓我們成為他們的嘴，喊出正義的聲音；讓我們成為他們的手，抓住并嚴懲罪犯；讓我們成為他們的腳，走出良心的第一步；讓我們成為他們的眼，凝視真相直到最后。

從發聲開始吧！雖然我們或許不能像作家、電影人、音樂人們一樣創造出讓人感同身受的作品，但我們的發聲同樣可以擲地有聲。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做些什么，哪怕只是輕輕的發聲，而當我們的發聲匯聚起來，也會成為驚濤拍岸的吶喊，也會迎來那個少些傷痛的世界。

現在，姜仁浩掙脫過去的猶豫來到我們身邊，與我們并肩作戰：“為了守護真相，你必須奮斗，必須站起來發揮力量。”

原標題：《《熔爐》原型罪犯出獄，別讓“小娟”再度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