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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不壓正》中的“復仇女神”:男性話語下女性的自我認知和選擇
原創 文史君 浩然文史 收錄于話題#民國1#中國近現代史50

引子:關巧紅與施劍翹
如同姜文之前的電影,女性永遠是男性的女神,關巧紅在李天然的復仇之路上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她像一位母親般帶領他,給了他勇氣和決心,她是他靈魂上的伴侶、精神上的導師。就是這個女人,身上背負著殺父之仇,她的父親是一個軍人,被軍閥殺害,砍下頭顱,懸掛城墻下三日,她救助親人,卻無人響應,有個男人聲稱替他報仇,她嫁給了他,生了兩個孩子,那男要她打消報仇的念頭,于是,她毅然決然離開,在北平開了家裁縫鋪,放纏足,苦練技能,等待仇人的到來。

關巧紅身上被投射了民國著名女刺客施劍翹的影子。施劍翹,原名施谷蘭,其父施從濱,在1925年第二次直奉戰爭中,時任奉系第二軍軍長、前敵總指揮的施從濱,被孫傳芳俘虜后梟首示眾,施劍翹在求助族兄、丈夫報仇無望后,于1935年11月13日,在天津一座佛堂,對孫傳芳連擊三槍,孫傳芳當場斃命,施劍翹親自報了十年的殺父之仇,隨即她散發傳單《告國人書》表明其是“為父報仇”,并轉身投案自首,最終,經過一系列的周折,施劍翹被政府特赦,毫發無損地走出了監獄。

男性構建下的女性符號
與女性的自我體認
關于其為何能從謀殺罪中全身而退,世人給予了太多的猜想和推斷,在男性操控的文本下,施劍翹也被賦予了更多的符號——“孝女”、“女權旗幟”、“愛國主義”、“民族使命”,然而在這些冰冷、臉譜化了的符號之下,作為女性的施劍翹,其內心情感又是如何?
在留存于世的施劍翹自己的表述中,我們看到更多的是比男人還要剛硬的施劍翹,她說:“我不顧一切,斷然同他結婚,誰知報仇的問題他不但不聞不問,甚至不讓我提一提,他竟是一個自食其言的小人,這時我才覺察到我自己受騙了”,于是,她帶著兩個兒子回到了娘家。
在行刺孫傳芳之前,她寫給丈夫施靖公的遺書中道:你的家庭可另組,兩小孩如有困難,可請娘及則凡(施劍翹弟弟)撫養。在入獄后,她也斷然拒絕了前來探監的施靖公,解放后,施靖公寫了很多希望與其團聚的信,直到他生病,組織上希望她能夠去看望他,都遭到了她的拒絕,最后施靖公去世,他的遺物被郵寄到施劍翹處,她都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可能在她心中,從她離去那一刻起,她與這個人就再也沒有一點關系了”。

這樣的施劍翹,顯然不符合傳統的由男性構建的“女性形象”,甚至也不符合那個年代大多數女性的“自我認知”。于是在施劍翹剛剛入獄之時,就有連載小說《俠女復仇》將這一現實案件虛構出一段波折的感情戲:女主為了報仇嫁給了不愛的施靖公,但卻不知不覺愛上了他,為了避免讓丈夫陷入危險的旋渦,最后決定獨自一個人離開走向復仇之路。

雖然三十年代的鴛鴦蝴蝶派小說與當今的瑪麗蘇電視劇有著異曲同工的荒唐可笑,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世人對作為女性的施劍翹的不解,施劍翹在這個年齡已經有了她該有的東西,她本應該忘掉仇恨、相夫教子,然而她卻走上了一條道路,這條道路對多數人來說是一條不歸路,但對她來說卻是一條自己選擇的重生之路:從依附于男人,到只靠自己;從依附于家庭,到獨立選擇自己的人生。就如同電影中關巧紅所道:“報仇不需要別人相信,一個人,一把槍,足矣”。

歷史學家西塔拉曾說:歷史不只是戰爭、成就以及發明,也是唇上之吻、歡笑、美酒與歌聲。換言之,歷史不僅是男人的事,還有女人的世界。施劍翹不止有外界所賦予她的冰冷的符號化形象,她還有內心的情感。
我們很難想象當作為少女的她看見自己父親尸首暴曬街頭時如同墮入地獄般的絕望,也許仇恨占據了她整個生命。我們也無法想象她在面對兩個曾信誓旦旦要助其報仇的親人勸她放棄時的憤恨,也許遭受“背叛”讓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們也不可知在她扣動手槍那一刻,十年的仇恨是否永遠得到釋然還是開始一段新的心緒難安,也許皈依佛門讓她最終得到了解脫。但不管怎么說,離開男性敘事中的各種符號,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有獨立的情感、思考和自我認知,并最終選擇自己道路的女性的形象。

電影《邪不壓正》中,屋檐之上,干凈明亮,有黃瓜,有西紅柿,有飛馳的少年,李天然和關巧紅滿臉純真,然而姜文不會讓其成為一個愛情故事,關巧紅最后在李天然喊叫中自己飛走了,消失了,剩下了李天然,因為這是一個關于俠的傳奇,俠,注定要孤獨。施劍翹,一個堅強、剛毅、狠厲的女人,一個被世人賦予“俠”的女人,孤獨也須就是其命運的另一面吧,“這是命運,也是性格”。最重要的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
文史君說:
獨立選擇與所謂“女權”
也許放在今天這個社會,“復仇”這種行為已經顯得獵奇和格格不入。也許作為現代社會的人,我們也確實不該再去提倡這樣的行為。但借著電影《邪不壓正》中的關巧紅形象,當我們再去審視她的原型施劍翹的事跡的時候,剝開“女人”、“復仇”等等符號化的外衣,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獨立地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人”的形象。
誠然,在男性話語主導的輿論環境中,強調與之對應的“女權”,這種表述方式本身無可厚非。但是,過度地將關注的重點集中于“女”(以及相對應的“男”),最終的結果將會是焦點的偏移。畢竟,所謂“女權”其強調的重點始終應該是“權”,或曰“平權”。從根本上說,其思想的核心應該是,個人擁有獨立做出選擇的權利,并同時擁有獨立承擔這種選擇之結果的勇氣與義務。而這一點,其實是作為一個有著獨立人格的現代人,不論男女,都應該具備的。這也是施劍翹以及影視化的關巧紅形象,帶給我們的最重要的啟示。
(作者:浩然文史· 劉小花博士)
原標題:《《邪不壓正》中的“復仇女神”:男性話語下女性的自我認知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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